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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邢东乌会如此失态了。
她曾经那么成竹在胸,意气风发,名满京城,无所不能。
这世上有什么事情可以让邢东乌一蹶不振,让她颓丧至此?仅仅凭她母亲的背叛,远不至于如此。
是她知道了她母亲手里捏着的全部秘密和把柄。
元浅月以前不能想象,如今她亲眼见到了。
那双赤红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邢东乌沙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宛若叹息地说道:“阿月,你为什么要来呢?”
元浅月浑身冰冷,她本能地往后缩去,几乎是惊弓之鸟一样瑟缩着哭出声来:“为什么!”
她已经吓得说不出任何话,翻来覆去,只是哭着想要回答:“为什么!为什么!”
邢东乌合拢手指,她指节泛白,用力地将这块鉴灵石捏的粉碎。
房间重归黑暗。
黑暗里,她轻声说道:“没有为什么,我生来就是个半妖,是要被仙门诛杀斩除的半妖。你要去修仙,日后斩妖除魔,可能偶尔也会遇到我这种半妖,你千万不要心软。”
她轻声说道:“更不要被像我这样的半妖骗了,阿月。”
元浅月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她忽然拿起旁边的金罗盘,狠狠地砸在地上,当啷一声。
她愤恨又绝望,浑身颤抖,无比的愤怒,却又不知道该向谁愤怒,歇斯底里地说道:“我不要去朱顶峰了!东乌,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在滇京生活,我爹,我娘,我们大家都在滇京,谁也不要离开谁!”
邢东乌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别闹了,阿月,好好去修你的仙道,我能侥幸活到现在,没被别人发现,已经是大限了,你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也许哪天一个擦肩而过的修士发现了我,就把我当场就地诛杀了。”
元浅月浑身发抖,她猛地扑进邢东乌怀里,仰起头来,说道:“那怎么办,东乌?我们怎么办啊!”
她惊慌失措,害怕得不能自已。
她想起仁心道君手指一并,在那半妖的喉间划过,习以为常地杀死这些半妖,取走他们性命的场景。
那时候她甚至也觉得理所当然,因为仙人说他们是半妖,他们生来就是该被镇压诛杀的。
诛杀他们,是顺应天道,理所当然,是为了拯救苍生,解救万民。
但邢东乌为什么!她为什么会是个半妖!
邢东乌忽然平静的一笑,说道:“很简单,你去修仙,我去自尽,就这样。”
她要走上高居云端,不染尘埃,风光肆意的仙门,成为一代惊艳绝伦的仙师,而邢东乌只能去死。
她死也不会愿意让自己被人抓住,被当做一个妖怪折磨囚禁。
她知道并不是所有妖怪都会被仙门当场诛杀,有一些妖怪会被仙门带回去囚禁看管。
她名声在外,连男装都已经是滇京第一美少年,半妖的身份暴露之后,被查出是女儿身,也许会有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凌辱折磨在等她。
她宁愿死,也不会成为遭人折辱的阶下囚,牢笼中的玩物。
元浅月想也不想便咬牙切齿地说道:“不,不可能!我不去修仙了,东乌,我们逃走吧,躲起来,躲到一个没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躲起来,过一辈子!”
邢东乌平静地看着她,说道:“你觉得天下之大,有哪里会是仙修们去不了的?”
天下之大,却没有什么地方容得下她。
元浅月眼眶发红,她凄楚又难过地说道:“那怎么办呢?!东乌,怎么办呢?”
邢东乌忽然沙哑着嗓子,说道:“阿月,其实我好害怕。”
元浅月一愣,邢东乌伸手抱住她,紧紧地将脸埋在她的怀里,带着无法言说的惶恐和绝望,眼泪隔着衣裳打湿了她的肌肤,如此冰冷刺骨。
她低声哑着嗓子说道:“阿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真的没办法了。从我六岁当家那一天开始,我就再没有像今天这样六神无主,这么多年,这么多次险境,被人算计,被母亲背叛,被同行暗算,我从没有这样无计可施。”
名满京都的滇国第一美少年,邢家六岁当家,以男装示人,从来无所不能,风流矜贵而散漫华贵的邢东乌,是多么风光肆意,光芒万丈的风流人物。
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一天沦落到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折断她的骨头,踩进泥土中碾压,却无法自拔的炼狱泥沼中。
我是想早点把这本书写完来着,年中的剧本基本上都写完了。最近闲得慌,上班的时候也摸摸鱼,没什么任务,闲着就偷偷码码字。
折断它吧
黑暗的房间里,一地狼藉。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阳光,吞噬了所有光明,外头立夏时分阳光明媚,房间内阴沉压抑。
元浅月和邢东乌躺在床上,两个人在黑暗里挨在一起,肩并着肩,睁着眼看着漆黑的帐顶,漫无边际的聊天。
在很小的时候,她们就会这样睡在一张床上,彻夜聊天。
那个时候真正的邢东乌还没溺水而亡,年幼的邢清漪是个跟元浅月一样活泼灵动的少女,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柳氏作为元万千的贤内助,同样事务繁忙,并不会过多限制元浅月的自由。
在大人的密切走动下,她俩时常会在晚上同床共枕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