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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雷霆在空中轰然相击,电光迷幻间,邢东乌轻提足尖,翩然一跃,立于朱雀门上,俯瞰着整个焚寂宗,风流昳丽的眉眼轻轻舒展,微微一笑。
于朱雀门上,邢东乌傲然而立,俯瞰仙门。云上仙山,浮宫岛屿,仙鹤飞瀑,此刻尽数收入眼底。
以她为巅。
旁边炽炎真君大笑三声,拍起手来:“果然是千古难遇的奇才,我这九天引雷决授予那么多弟子,他们几乎是吃够了苦头,经年累月,才能勉强感悟到第一层境界。就连我的亲传弟子,也得五六年的钻研学习,才能尝试着第一次运用引雷决。我从未见过任何人一个月内,就能成功把握引雷决,还掌控得如此精准。”
净梵真君立刻抬头挺胸,说道:“那当然,也不看看这是谁的亲传弟子。”
说罢,他站在朱雀大道上,仰着头,看着邢东乌,真心实意地感叹说道:“你上山不足一年,现在已经金丹三阶,如此进步,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连当世唯一的散仙申治仙君当年为达结丹,也是修行了近十多年。有你这样的弟子,实乃我净梵真君的一生之幸,我们焚寂宗千年之幸!”
狭小黑暗的房舍里,稀疏的稻草顶上,漏下几缕天光。
发霉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形销骨立的女人。
鲜血像是泉水一样从她的七窍缓缓流淌,打湿了她身下厚厚的潮湿的稻草。
她太瘦了,瘦的像是一具被皮包裹着的骷髅,下颌尖尖的,颈窝上两枚锁骨深深地凸出,每一寸皮肤都是紧贴着骨头生长。
黑发枯燥干裂,上面别着的珠花散乱,殷红如血。
鹤念卿躺在床上,赤红剔透的眼睛空茫地望着稀疏的稻草顶。
她好像是在看那天光,又好像两眼空空,什么都没看。
脸上的鲜血已经凝固,新涌出的鲜血又顺着干涸凝固的黑血再度缓缓流淌。
一个人的身体里,竟然有这么多血吗?
万蚁噬心,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反抗,反抗,她要反抗,直至彻底死亡——
门吱呀一声开了。
念夫人披着一件黑色的外袍,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来。
她的脸因为受伤失血而呈现苍白的颜色,神色疲倦,充满了被挫败后的颓态。她的紫色衣裳上,肩胛琵琶骨处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纱布,此时此刻正慢慢地渗透出鲜血。
这整个房间里,除了轻不可闻的呼吸声,只有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血腥气。
而这呼吸声正渐渐弱下去,房间里落针可闻,好像这里一躺一站的,只是两具尸体。
在逃出围剿的时候,鹤念卿表现了前所未有的疯狂。
她要回去救那些被念夫人不得已抛下的半妖女子们。
念夫人几乎是严厉愤怒地一遍一遍对她说,卿卿,我只能保护你一个人,卿卿,不许回去,卿卿,听我的话。
她看着鹤念卿七窍流血,发疯似的往回衝,因为忤逆印奴丸而剧痛打滚,脸色青白浑身是血,却还在地上往逃出来的地方一寸一寸地爬。
她哀嚎着,惨烈的哭喊着哀求着挣扎着,好像那些被她抛下的,不是相处不久的陌生半妖少女们,而是她的尊严和她的一切。
念夫人从没想过焚寂宗和朱顶峰这样的大宗门,竟然会派人出来围剿她们。
以往她意气风发,在凡间的所有小宗门中受尽尊崇,高高在上,走到哪里不是随心所欲。
她从未想过,自己引以为傲的八转金丹在焚寂宗弟子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她甚至过不了两招,就被逼得节节败退,肩胛上中了一剑,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狼狈不堪地退到鹤念卿身边。
那些除了鹤念卿外的所有半妖,都在充满绝望地望着她。
她本来逃不出这些修士的追击。
是那些她连名字都懒得去记的半妖少女们,知道今日已到末路,短暂安宁的日子又将结束,从地上纷纷捡起了趁手的武器,朝着那群修士衝了过去,拖延住了时间。
她们如此娇美柔软,除了跳舞,其实什么也不会。
所谓的拖延,就是用脆弱的颈脖撞在冰冷的刀剑上,死死地拽住修士的脚步,用还未冷却的身体挡在他们追击的路上。
她没敢回头看。
后面火光衝天而起,她听见少女们的哭泣和呼喊。
她们在说,念夫人,求求你,让卿卿姐活下去吧。
——只有卿卿姐活着,您才会为了她去救下一个生来就是低贱阶下囚的半妖,就像救我们一样,给我们这样永无天日的人生里一段得以喘息的片刻安宁。
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丽少女们,在她的身后,怀着恐惧和希望,欣然赴死。
血肉撞在刀剑上的声音接连不断,她抱着鹤念卿逃走,不敢回头,仓皇失措,头一次感到了如此的卑微和惶然。
念夫人坐在床榻边,她伸手,拿起鹤念卿黑发间的珠花。
从那里离开之后已经两天了,鹤念卿到现在都抵抗着她的命令。
——她要回去,即使明知道她们已经香消玉殒,知道这是毫无意义,她依然在拿性命去对抗着念夫人的命令。
至少她不要死在念夫人的身边。
她要死在她该死的地方,跟她的同族们一起死在那场衝天的大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