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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浅月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身上的伤口确实不再疼了,但她冷得彻骨,牙关打战。
青鸟在地上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见她脸色苍白,神色颓靡,被吊在水中,琢磨道:“我看她好冷啊。”
朱眼白鹤伸出爪子探了探水温,说道:“没办法,这是从寒冰渊那边淌过来的水,受些霜寒冻体之苦,总比断掉一隻手好吧?”
青鸟把从仇郁那里听来的事情告诉了元浅月,听到楼嫣然空手接白刃,仇郁,萧棠,洛玉枝为她求情的时候,她垂下眼眸,轻声说道:“师兄师姐们待我恩重如山,玉珠姐姐为我求情,都是莫大的恩情,等我好了,我要去谢谢她们。”
青鸟点了点头:“也别忘了感谢我,我要的不多,每天一份梧桐果就成。”
朱眼白鹤撇它一眼:“心这么黑,怕撑不死你?”
元浅月冷得哆嗦,打了个寒战。青鸟看着她,又惊疑不定地说道:“真有那么冷吗?要不然我们去买颗火灵丹,扔进去?”
“你是想把她活煮了吗?”
青鸟撇了撇嘴,隻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作为元浅月的灵宠,它们可以自由出入,但是不可能为她疗伤,毕竟她被锁在牢狱,吊在寒水池正中间。
何况两隻灵鸟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她疗伤,知道用生骨融血丹还是因为邢东乌的指使。
邢东乌在修道方面的天赋是最强的,强的根本无法想象,是千古难遇的旷世奇才,一骑绝尘,无人可以望其项背。
在天赋这一块,她跟其他修士的差别就像科学家和草履虫一样大。
找个更容易理解的比喻的话,就是别人两岁的时候还在学吃饭,邢东乌就已经开始造航空母舰了。
别人修金丹要二三十年,她只要几个月。
作为她同父异母的姐姐,鹤念卿的天资也不错,但是只能说跟元浅月不相上下,跟邢东乌根本没法比较。
日出东升
冰冷的铁笼之中,梳着妇人鬓的医女正在缠着自己断臂上的伤口。
她鬓发散乱,身上血迹斑斑,倚靠在牢笼角落中。
有着湛蓝眼眸的孩子坐在她的面前,神色专注地伸出手,捧着她被撕下来的衣摆包裹着的断臂,像个小大人一般,鼓起腮帮子,为她吹气:“姐姐不痛,小蓝给你吹吹就不痛了。”
其他的铁笼之中,其他被斩断了手臂的半妖们都按着她的办法紧紧地扎住了自己的伤口,此时此刻都奄奄一息地各自的囚笼之中。
已是更深露重,月色渐稀。
再过一会儿,天就会亮了。
白布被忽然揭开,月色下,风流绝世的白衣少年翩然而立,浅淡的瞳孔没有丝毫情绪,神色平静地看着她们。
隔着一层冰冷坚固的栏杆,凝视着她们这群狼狈末路的同族。
医女抬起头,那极为疲倦的眼神虚弱地看向她,周围除了邢东乌之外,再没有任何朱顶峰或者焚寂宗的弟子。
忽然之间,在那阵沸反盈天的吵嚷之后,他们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出现的时候,也是这样。这群从未见过的冷灰色修士们忽如其来,从天而降,出现在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小小别苑中,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莫名其妙地自顾自宣告了对她的审判。
离开时,也是这样让人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真像一场梦。
可梦醒来时,她们早已从原本平静安宁的生活中,被拽进这个残酷冰冷的牢笼之中,无路可走。
邢东乌负剑而立,沉默地看着她们。
小蓝转过眼睛,看着她,怯生生地问道:“哥哥,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他的眼里充满了天真的期待,那双湛蓝的眼睛像无云的天穹,像无边无际的海洋,纯净澄澈。
邢东乌站在铁笼外,她的目光从医女被缠得紧紧的手臂扫过去:“仙门要派人下来结果你们,是我自己请命而来。”
“你想活吗?”
“即使在知道这个世界会如何对待半妖之后,你也想活吗?”
她看得出来,这样会在遭受折磨后,仔细缠着自己伤口的人,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
这个医女,有着让人肃然起敬的医术,和不屈不挠的求生意志。
医女抱着小蓝,她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邢东乌,于此时,她竟然还用剩下的一隻手撩起自己散乱的鬓发,整理了自己的仪态,这才不卑不亢地说道:“想活。”
“我是个大夫,见多了生死离别,但我越看多了死生别离,越发认为生命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你瞧,即使他们抓住我,即使他们说我是半妖,即使他们强暴我,即使他们砍下我的手,我也要活下去。”
“我为什么要舍弃我的性命去成全他们呢?伤害我的是他们,承受痛苦的是我,我没有过错,为何要拿我的死成全他们?就算这个世界要继续摧毁我,我也要活下去,因为活下去才有希望,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邢东乌看着她,她看着医女被撩到而后的鬓发,即使沦落至此末路,遭受苦难身陷囹圄,她依旧不忘要仪态优雅。
并非她要取悦谁,而是她要自己的体面。
医女朝她微微一笑,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透着虚弱和苍白,问道:“你跟他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