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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念卿的耐心也渐渐耗尽了,她每次去到玉娘的房间里,玉娘只会摇着头,流着泪说黎生瑶不一样,她断断是不能对黎生瑶下手的。
见到念夫人走进来,玉娘坐在桌边,站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凄楚地看着念夫人,低着头说道:“念夫人,您放我跟黎生瑶走吧,我不能对黎生瑶下手,您心里也应该是清楚的呀!”
黎生瑶是念夫人曾经的同门,以前都是佑生宗的修士。
黎生瑶是个资质极差的弟子,跟八转金丹自有洞府的念夫人根本不能同日而语。能收下黎生瑶做弟子,纯粹是因为佑生宗作为凡间的小宗门,并不出名,除了唯一能过金丹的念夫人外,其他门徒个个都不怎么样。
再加上黎生瑶的父亲又是一个州城守粮仓的官吏,黎生瑶给了佑生宗一大笔香火钱财,这才让她拜入佑生宗做弟子。
她拜入门的时候,甚至已经过了二十三岁,在凡间早就是该嫁人成家的年纪,她却到处寻访名山江河,找了佑生宗许多年,才得幸拜进了佑生宗的门。
但她进了佑生宗,依然是最末等的弟子,任谁都能指使她使唤她,谁都能嘲笑她,同情又戏谑地朝她说三道四。
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来拜入一个不起眼的小宗门里来,她资质如此之差,几年来到现在都没过炼气三阶,连最基础的御剑飞行都做不到,只是稍微比普通人强一点。
念夫人以前也见过黎生瑶一两面,但那时她高高在上,没怎么注意到这个唯唯诺诺资质奇差的同宗弟子,她偶尔隻从跟自己死鬼丈夫念阳修士交好的那几个修士们嘴里,听到过黎生瑶这个名字。
而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嘲笑黎生瑶放着好好的清闲小姐生活不过,明知道自己资质奇差,却还要不自量力,赶着仙门来受罪。
而现在,念夫人知道黎生瑶为什么费尽一切心思,明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却要耗尽千金,不肯安生呆在凡间,死活要来仙门了。
——她不是来修仙的,她只是为了找一个人,找一个早些年的时候,被仙门强行带走的半妖。
她只是为了找到玉娘。
黎生瑶的父亲是看守州城粮仓的官吏,在当地十分有钱。他虽然六十高龄,却依然色心不改,到处物色年轻貌美的女子,迎娶为妾。
玉娘出生乡野,是方圆十几里出名的美人,她家中贫寒,又有两个不成器的兄弟,从小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在她十一岁的时候,玉娘已经瞧得出个美人胚子的雏形来。为了一袋子银钱,她的母亲甚至等不到她及笄,就将她迫不及待地卖给了黎家。
年纪尚幼的玉娘就这样,被一顶小轿接进了黎府。
她身份卑贱,又只是个妾,接进门来也是不声不响。黎生瑶的岁数比她还长六岁,正在院子里玩耍,瞧见一顶红盖小轿上下来一个娇小的人影,盖着红盖头,被府里下人背着走进黎家的偏院里。
她知道这多半又是她年迈的父亲娶进来的小妾,懒得再往那边瞧一眼。
后来有一天,她踢蹴鞠的时候,球飞到偏院里去。她走进那扇从来只有几个婆子才会出入的偏院里,看见一个娇小的人影蹲在那系满了彩色锦带的藤球边,好奇地盯着藤球看。
玉娘听到动向,受了受了惊的兔子吓了一跳,朝她转过头来,朝她羞涩又紧张地一笑,局促不安地绞着手,声若蚊吶地说道:“是你的吗?我没动它。”
那一瞬间,她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世界的一切尽数褪色,黎生瑶愣愣地站在原地,眼中只有玉娘羞涩紧张的笑容。
她对她一见钟情,一见倾心。
黎生瑶的心跳如擂鼓,走到玉娘面前,将系满彩色锦带的藤球捡起来,递给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喜欢吗?”
玉娘被她吓得倒退了一步,但是又说不出违心的话来,只是渴望又害怕地看着她手里的藤球。
她递给玉娘,朝她放缓了语气,微微一笑:“送给你。”
玉娘收下了她的藤球,自此之后,她们有了来往。
黎生瑶知道,这一定是不能为世间所能容忍的恋情,玉娘是她父亲买来收进府的小妾,是她的小妈,她的姨娘。
但那又怎样呢?
她想过去向父亲讨要玉娘,但那明显是不可能的,只会让她的父亲更早地注意到被他闲置一边还未长成的玉娘。
她也甚至用极大的恶意,用有悖于公序良知的可怖想法,暗地里希望过,她的父亲最好能早点驾鹤西去,这样她就可以想继承家产一样将玉娘争过来。
黎家有很多子嗣,黎生瑶只是其中一个并不算受疼爱的偏房所出。她可以放弃很多宅邸金银,她的几个兄长姐妹一定会乐于将一个出身乡野,完全没用的漂亮小娘拿去换这些看得见的财产。
玉娘是天真无邪的,心软柔弱的。
黎生瑶从未将这些想法告诉过玉娘,她不想用自己这些有悖人伦道德的想法去污了玉娘的耳朵,她只要玉娘一生能像现在这样活在小宅院里,不愁吃穿,衣食无忧,也不用侍奉她那老得快掉牙的父亲。
在玉娘十五岁的时候,黎生瑶快满六十五的父亲终于想起了这个被他遗忘的小娇娘。再见到玉娘出落得国色天香,闭月羞花,他立刻就要带着玉娘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