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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她自己心知肚明,这难于登天,几乎毫无可能。
在这么多次奇奇怪怪,五花八门的方法都试过却全部失败之后,元浅月脸上依然不见丝毫失望之色,听见司婉吟这样说,她镇定从容地微微一笑:“劳烦你们费心了。”
三个人刚一出门,门在背后关上。
待走到元浅月再听不到的范围外,云初画抱着琴,实在忍不住,低声开口埋怨道:“你找这样多歪门法子来,给了元师叔希望,殊不知如今全都失败了,元师叔心中该多难受!”
司婉吟默默听着云初画的责备,并不说话。本来找的这些旁门左道,偏方奇法,看起来就不太行得通。
但如果要她在旁边看着,什么也不做,那如今身在这魔域之中,她更是要度日如年了。
龙千舟情不自禁地为她反驳道:“婉吟又不是故意的,她也是为了元师叔能早日恢復起来!你看,她以前怀望剑都不离身,如今为了不让元师叔触景生情,一直都将怀望剑留在别苑里。如今这些法子失败了,婉吟也难过得紧呢!”
云初画叹了口气,她明白司婉吟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此刻不由得愁眉苦脸地说道:“要是师尊在这里就好了。”
若是青长时在,恐怕会更有法子一些吧?至少元师叔难过的时候,青长时还能给她讲点奇闻异事,给她解解闷。
龙千舟听到云初画这样说,立刻想起了自己当初被甄梓桐拒之门外的事情,不由得开口问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我祖宗哪里去了?当初我去找他,甄梓桐同我说,祖宗闭关了?”
云初画点点头,她也面露困惑,嘀咕道:“师尊他留了张纸条,说暂时有事外出,若是有人找来,便说身体抱恙,闭关谢绝见客。”
“敢情这种时候,祖宗他还有心情出去溜达吶?”龙千舟忿忿不平,“怎么不带上我?!太过分了!”
等到房中再空无一人的时候,元浅月的脸色渐渐黯淡下来。
她紧绷着的心神和永远矜持沉稳的仪态此刻荡然无存,那让她永远挺直脊梁,傲然于人前,不肯表露半分脆弱的傲气从她的身体里彻底抽离。
元浅月托着沉重的身体,缓步走向自己的床榻。
床头放着一个一尺长的红色盒子。
这个红木的雕花小盒里面放满了剑穗。
在以前她刚拜入九岭的时候,程松用剑给削出了这个雕花小盒,用凿刀一笔一划地雕刻出了上面的繁花如锦。
他将这个锦盒递给元浅月,爽朗一笑。
“一把好剑怎么能少了一条漂亮的好剑穗呢?师妹,送你个锦盒,让你拿来装剑穗。”
在那拜入朝霞山,受到师尊苍凌霄庇佑,有师兄程松他们为她撑腰的烂漫岁月里,她渐渐放下心来,天真的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天长地久,她终于不再是那个饱受非议,无处可去,孤苦伶仃的孤女。
她以前也喜欢在自己的剑上挂一些叮当作响,好看华丽的剑穗,剑光如水,彩带飘飘,玉饰叮铃作响,真是美不胜收。
她有那么多条剑穗,全都视若珍宝地收在这个锦盒之中。
扬浩辰还打趣过她:“师妹的剑穗每天都不重样,一个锦盒装得下吗?要不要让大师兄再给你削一个锦盒出来?”
明厌在旁边阴阳怪气:“大师兄好偏心,为什么不给我们人手一个?!人家也想要嘛!”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佩剑穗了呢?
元浅月坐在床榻上,拿起这个锦盒。
她的手在颤抖。
这个曾被她精心爱护,在朝霞山陪伴了她一百多年的盒子里,装着的是三条染血的剑穗。
从她拿到九霄之后,从她将这三条染血的剑穗放在这个代表了她天真烂漫,少女时光的锦盒中,朝夕不离,置放床头,提醒自己。
她已经是一代剑尊,要以身作则,要恪守道义,坚守本心,要喜怒不形于色,要得失不计于心。
“师尊,师兄,爹,娘,秉城哥哥,朗越,思明,绘雪,”她低声地喃喃道,“我有做好你们心中的徒弟,师妹,女儿,朋友,师尊,有让你们在天之灵感到欣慰吗?”
所有人都离开了她。
剑在人在,剑毁人亡。在三位师兄战死后,他们所留下的遗物里,她隻拿到了这三条被血浸透的剑穗。
她的手在拿起这个极轻的锦盒时,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
这个身体如此陌生,昔日轻盈灵活不复存在,只剩下力不从心的吃力和沉重。
她的筋脉在万剑诛魔阵下被寸寸摧毁,现在连操纵着自己的手做简单的抓握动作,都这样勉强。
每一个动作,都要忍受着筋脉断裂后尚未愈合的剧痛,她在人前展露出来的只有镇定和从容,每一句话,一个动作,都需要控制着平衡和力度,才能使自己的身体行动时看上去完好如初。
她至少不再让瞳断水和司婉吟她们担心。
“师尊,师兄,对不起,我让临渊派毁在了我的手上,”元浅月将这个锦盒抱在怀里,这天地间好像这一个冰冷坚硬的锦盒成为了她唯一的寄托和倾诉对象,于夜色如水,万物寂寥间,她眼眶含泪,凄苦地轻声问道,“可是师尊,师兄,我好累,我好难过。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来接我呢?”
其实她想过自己会失去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