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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柱香的时间内,从底下接二连三飞出的妖魔们都纷纷聚拢在了墨尽川身后,各自心有余悸地地看着前方山石洪流轰隆而下。
头顶山石倾泻而下,涌入那一望无际的镇魔渊,如同江河奔涌向浩瀚汪洋,声势浩荡,地面震颤。一人众妖站在这前方,看见这惊天动地的阵仗,连心臟都不自觉紧缩。
没有从里面逃出来的妖魔,注定会葬身于万钧山石之下。
逃出来的妖魔十之六七,此刻都心惊胆战,神色各异地簇拥在墨尽川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元浅月。
元浅月站在最前方,低头望着那山石倾泻而下。
在逃走之前,她用金缕衣,以最快的速度在整个镇魔渊下方飞巡了一圈,喊着玉临渊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丝毫响应。
无论是玉临渊,还是那个伪装玉临渊的人,都消失了。
整个镇魔渊下,寂静无声。
在久久逡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元浅月这才迫不得已,抱着在旁等候的瞳断水,飞离了镇魔渊。
“姐姐,”瞳断水见她沉默地看着这镇魔渊,知道她心中担忧,过来揽住她的肩膀,轻柔道,“她也许不在下头了。”
她真巴不得玉临渊赶紧死了,可她更不想元浅月伤心。
如果不是为了将瞳断水尽快送离,想必元浅月一定会再多搜寻些时候再走。听到瞳断水这样说,元浅月转过脸,点点头:“阿溪,我知道的,临渊一定是在我们之前就离开了。”
瞳断水心中柔肠百转,幽怨又酸楚,隻得默不作声地揽紧了元浅月的手臂。
一旦飞离镇魔渊,墨尽川的体力便尽数恢復。他站起身来,和元浅月和瞳断水保持了一定距离,走在她的侧面,冷不丁开口道:“剑尊阁下,我有一事不明白。”
他的目光,如跗骨之蛆,对旁边美貌惊人的瞳断水没有丝毫兴趣,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元浅月。
或许说是,盯着她身上穿着的金缕衣。
披在元浅月身上的金缕衣,流光溢彩,柔软华美,蓬松轻柔没有丝毫重量,比鲛人纱还要丝滑百倍,并且刀枪难入。
光是触摸在手中,从那细腻的触感便能知道,它绝非世间凡品。
“你有什么话想问?”元浅月扫视了一眼不远处笼罩在黑影中那片蠢蠢欲动的妖魔们。
墨尽川的目光让瞳断水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她挡在元浅月的面前,粉金色的瞳孔中盛满了敌意和残忍:“还想要你这对招子,就别这样盯着我姐姐。”
顿了顿,她妩媚而讥讽地勾唇冷笑:“哪怕是看我姐姐身上的衣裳,也不行。”
显然,她已经从某些途径,得知了墨尽川和十六城的旧怨。
墨尽川识相地挪开了目光,他对瞳断水这股惊人的占有欲感到了不解,继而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黑金蟒一族性格怪异扭曲,是魔域中最不好打交道的种族,独来独往,对自己的渴求之物最是觊觎贪婪,旁人哪怕是只看了一眼他们的猎物,都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和针对。
听见瞳断水这样说,元浅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阿溪,你让开吧。”
瞳断水这才侧开身,她的眼眸落在了那群黑暗中的影子里,在这群正在静观其变的大妖们面前,默不作声地绷紧了指尖。
墨尽川看见元浅月的目光征询似得望来,立刻道:“我不明白的事情只有一件。按理来说,你是灵界的剑尊,我是魔域的妖魔,常言道,正邪不两立,那在镇魔渊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将我杀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那碎石洪流上的天光一线。
在目力所穷之处,这场天崩地裂的始作俑者,窈窕纤柔的身影居高临下,在那遥不可攀的天光处,抱着胳膊,就像是在看着一场跌宕起伏的好戏,津津有味地盯着下方的动静。
她胸有成竹,意气风发,又狡兔三窟,坐拥无敌的力量却还这般谨慎狡诈。
“你去过灵界吗?”元浅月问道。
墨尽川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何要问出此话,隻得摇摇头。
灵界和魔域总体保持着和平,骚扰灵界的毕竟只是少部分。
事实上,他连凡人都不曾见过。
“我作为灵界的剑尊,历来都要求自己替天行道,匡扶正义,”元浅月看着墨尽川,她目光坦荡,“但这是魔域,是你们妖魔的地盘。我是灵界的剑尊,如今我闯到魔域来,在这里大开杀戒,对你们居住在魔域的妖魔赶尽杀绝,这是什么正道?我所要斩杀的,从来都只是那种随心所欲去剥夺践踏凡人性命的妖邪奸佞,无论人,还是妖。”
墨尽川沉默片刻,继而道:“看来你们凡人与我们妖魔是注定无法同处一片天空下了。在我们眼中,弱者只有被杀伐掠夺的份,灵界的凡人和弱小的同族于我们而言,都只是羊圈里待宰的羔羊。”
瞳断水的眸光闪烁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元浅月平静地看着他,说道:“那你以后会闯入灵界吗?”
墨尽川笑了,他那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想,永远不会。”
“因为灵界里有你,和像你这样的人。”
元浅月看他一眼:“你能这样想便是最好。灵界和魔域,凡人和妖魔,井水不犯河水,两族平安无事,才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