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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如今是位才不过十六岁的妙龄少女,她的这双眼睛,却好像早已看过了这世上一切的兴盛衰落,明白了所有不曾为人知的秘密和规则。
牤夙年事已高,说话慢吞,时刻都需要缓气。作为神兽,它也算是快要活到了阳寿的尽头。
也许过去,尚且年轻气盛的它还会对玉临渊的身份好奇不已,但如今,除了朝霞织之外,它已经对旁人的事情都提不起丁点兴趣。
仙魔不两立,作为神鸟,按理来说,它应当是该本能地排斥身有一半妖魔血脉的朝霞织的。
作为苍凌霄从神魔埋骨地带出来的契约神鸟,它为自己没能阻止苍凌霄和若烟相遇而深感自责。
而在苍凌霄离开九岭之后,牤夙跟着他去到了桃源洲。在见过甘愿牺牲性命,变成凡人的若烟后,牤夙只能无奈地接受了他们这段不为世俗所容的恋情。
但接受苍凌霄与若烟之间的恋情,并不代表它能接受这世上会诞生一个耸人听闻的半妖。
它曾经甚至动过扼杀这个即将降世小生命的念头。
但在若烟生命将绝,濒临死亡时将这个被裹在襁褓中的婴孩递给它的时候,牤夙那蠢蠢欲动的杀心却在看见孩童柔软可爱的小脸时,尽数烟消云散。
“我的孩子,是为了爱才降生在这个世上,”若烟回光返照的脸上泛着母性的光辉,她有着狐族特有的七窍玲珑心,却又执着单纯像潭一眼望得见底的溪池,“牤夙,将她交给你,我很放心。”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继承了一般妖族的血脉,她和苍凌霄都会先她而去。她所能托付的,只有牤夙和帝江。
苍凌霄用临渊派的朝霞山为姓,为她取名为织,往她一生如织缎,德行厚重,柔软坚韧。
它用羽翼托着朝霞织,看着她眨巴着黑黝黝的眼睛望着自己,恍惚间,一些记忆深处残存的片段像是电光火石般掠过它的脑海,却又转瞬即逝,再想不起来。
这个因为人妖相恋,诞生于此的半妖——她朝霞织,是为爱降生的。
在此之后,朝霞织成为了它在这个世间唯一的牵挂。
牤夙在玉临渊身边站了一会儿,它似乎是有些疲倦,刚想要再坐下来,却听到头顶忽然传来一大片林鸟的惊飞之声。
在举目可见的蔚蓝天空,在远处两界交壤的密林上方,骤然坠下一个身穿七彩羽衣的娇小身影。
她从天而落下,却在离地尚有三十丈处的高空上像是撞到了什么看不见的屏障似得,猛然摔停在高空,身子被巨大的衝击力弹得翻滚了好几圈。
这砰地一声动静巨大,连大地都震颤了一瞬,林鸟惊叫,落叶簌簌。
凰女躺在高空上,身下被一层透明结界所隔,她被摔得狠了,在结界上躺了好一会儿,这才有力气撑着胳膊坐起来。
这一下撞得不轻,她被撞得晕头转向,勉力伸出手,因为痛楚而小脸拧成了苦瓜,捂住自己的额头。
她的额角直直地撞在了这个结界上,此刻迸裂了一丝血线,七彩迷离的凰血从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伤口正慢慢渗透出来。
但这里怎么会有一道结界呢?
凰女脑子晕晕乎乎,一时间没回过神来。等到她面前笼罩下一片阴影,她这才神色怔愣地抬起头。
九霄剑光如水,碧蓝的光芒流转自如,那握着这把剑柄的手指修长莹白,指尖泛粉。
她从没有见过这个人,至少在九岭没有。
但她周身笼罩的仙气,证明了她应当是个仙门正统,是友非敌——
这样的念头刚从凰女的脑海里转过,下一秒,她的额角一凉。
九霄寒气逼人的剑锋,搭在了她的额头伤口处。
玉临渊站在她的面前,脸上浮现了一个轻柔却又毫无温度的浅笑:“抱歉,可能会有点疼。”
“但你不必忍,因为很快,你就感觉不到了。”
当牤夙慢慢悠悠地飞过来的时候,玉临渊站在这片正在溃散的结界上,九霄插在透明的高空中,剑身微颤。
剑锋上,染着一点迷离的凰血,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芒。
受这剑锋上凰血的影响,结界渐渐松动,露出高空中被掩盖着的法阵。
地上娇小如幼童的凰女仿佛是睡着了,她蜷缩着,身上的七彩羽衣褪去了昔日璀璨夺目的光泽,变成了黯淡无光的灰羽。
凤凰之血
结界渐渐崩塌。
在屏障撤去之后,高空之上,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椭圆形漩涡。这两人高的漩涡只有薄薄一层,直立在高空,从外面只能看到里面水漾般涌动的波纹,看不清到底是通往什么地方。
在看到这一个熟悉的通道阵法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后,牤夙长久地没回过神来。
等到反应过来,牤夙这才转过头,看着地上的凰女,再看向玉临渊,不敢置信道:“你怎么知道这里也有神魔埋骨地的通道?你是怎么打开它的?!”
神魔埋骨地是一片与世隔绝的领域,自古以来,这个名字在仙门和魔域中如雷贯耳。
它代表了无限的机遇和死亡。
埋骨地中,有着数不清的致命陷阱,神秘而危险的上古神器,仙草凶兽更是不尽其数。
在神魔埋骨地中,再自负的仙尊和妖魔,都要小心行事。去往神魔埋骨地试炼的高手们,能从里面活着出来的,往往是十不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