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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语如此巧妙,简单的两句话,明明每个字都真切实际,可意思却不再是那个意思了。
这话完全打消了元浅月的顾虑,话到嘴边的询问立刻烟消云散,她心领神会地朝青长时说道:“长时,倒是辛苦你了。”
也不知道是多血腥的场面,才会让见惯大场面的青长时都脸色发白,摇摇欲坠。
青长时深深的看了玉临渊一眼,并不说话,一副默认如此的模样。
元浅月的左边鬓发间忽然一紧。
她略带诧异地抬起手,入手隻触到一片柔软和冰凉。
原来是玉临渊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支簪子,别在了她的鬓发间。
这玉白色的骨簪顶端,完美地绽着一朵素净的小白花。
代我问好
落日,孤烟,一望无际的荒凉大漠中,于地平线的尽头,缓缓驶来一辆黑金色的马车。
在马车前方,金色锦衣的妙龄少女背后横挎着一张人高的长弓,怀中抱着一把二十四骨黑金伞。她姿态散漫地盘着腿,一隻手靠在红色的长弓上,托腮百无聊赖地望着前方,嘴里哼着轻快的歌谣。
黑金马车无声驶过,里面忽然传来一声轻若云霭的叹息声。
这一声似无奈,似伤感的轻叹,足以粉碎铁石心肠。
“魔姬殿下,这一路走来,可没见到有什么活物出现啊!”听到这一声轻叹之后,南锦屏抬起一隻手,手搭凉棚,眺望四野,“你要找的神医使女,到底在哪里呢?”
她眨巴眼睛,往四处张望起来:“她莫不是诓我们的吧?”
马车垂帘忽然被掀开。
排列细密的蛇鳞滑过坚实的车底红楠木,柔软灵活的蛇尾泛着危险的金属光泽,黑纱红裙下,蛇尾若隐若现。
瞳断水不知何时已经游出了马车,她一隻素手将纱帘轻卷在手中,霞光般绮丽的粉金色眼眸中闪耀着令人目眩神迷的魅力。
“瞧你这眼力见,人都来了,眼皮子底下呢。”瞳断水似笑非笑地嗔道。
黑金马车随着她的心意而渐渐停下脚步,在一处起伏的沙丘旁停下,杂乱无章,蓬松生长的沙棘丛后,一个穿着紫裙,钗发凌乱的女子正默然无语地垂手站在沙棘丛后。
她并没有抬头看她们,听到她们的交谈,也只是微微恍惚了一下,却没有丝毫动作。
南锦屏欢呼了一声,她抱着黑金伞,喜滋滋地跃下马车。
黑金马车中,瞳断水随意地放下纱帘,姿态曼妙地游回了美人榻。红裙下的黑金蛇尾缠绕在冰冷坚硬的石榻上,坚硬紧密的鳞片一点点收紧,宛若情人痴缠厮磨。
元浅月曾在这里休憩。
有姐姐的味道,她心怀欲念,眼神晦暗地想。
灵参神色恍惚地被南锦屏带上了马车,她站在重重纱帘后,看着那个美丽又可怖的窈窕倩影,隻觉得喉咙干涸,犹如枯竭泉眼,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说,我该称呼你为花后殿下,还是神医使女?”南锦屏饶有兴趣地围着她转了一圈,真挚地问道,“我听说,花妖一族最是心善真诚,但真没想到,你不仅在人间四处行善,还在此地滥杀无辜。”
“你杀的人,有你救的人多吗?”她满是好奇地问道。
听到她这番不掺杂任何喜好,单凭好奇的问询,灵参这才有所反应。她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南锦屏,又垂下眼去,平静道:“不知道。”
杀一人,救十人,这是她曾经和舒宁影一起约定立下的规矩。
那时她们刚刚在这里修筑了浮生塔,在丧夫又流产的打击下,舒宁影的精神已经不稳定了。
可舒宁影即使满心悲痛,但她的心中还保留着些许人性和善心。在得知摄魂者需要用鲜血为代价之后,舒宁影和灵参共同做出了这样自欺欺人的决定。
一开始,她们会在不需要自己亲自参与的日子里,相伴携手去世间救治那些病入膏肓,疾病缠身的凡人。
可后来,摄魂阵需要的人命越来越多,她们只能对彼此互相欺骗。
这一次欠下的命债,她们下一次,一定会弥补上。
下次,下次。
可是下一次,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欠的债数不胜数,命运乱线互相纠缠。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欠了多少债,又偿还了多少。
南锦屏凑到灵参面前,一隻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摇头惋惜道:“看来你记性不好。”
她生机勃勃的脸上朝她眨了眨眼睛,嘻嘻一笑:“不过现在,我可以帮你将过往一笔勾销,恩怨两清。”
灵参愕然抬起眼来看她,就在此时,南锦屏脸上生动的笑容忽然戛然而止,像一个木偶一样瞬间停滞住所有的表情,脸上出现大片的空白。
四周死寂一片,蟒蛇于暗处紧盯猎物,锐利目光如影随形。
那非活物的怪异感迎面而来。
即使此刻心如死灰的灵参,也情不自禁被她这一副怪异的模样所惊,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南锦屏保持着空白的表情,犹如提线木偶,退回一侧,垂手而立。
灵参忽然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脊背生寒,耳鸣窒息,像是四周的空气忽然被抽干,如有山倾的万钧压力从头而下。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犹如蝶族女帝御驾亲临时,令人连魂灵都深陷恐惧无法自拔的可怖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