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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这样呆坐着,连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直到头顶上笼罩下一片阴云,龙千舟才猛然惊醒。
元浅月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她神色平静从容,一如往昔,作为仙门道首,胸有成竹,镇定从容。
“元师叔!”龙千舟喜不自胜地爬将起来,长时间没有进食,使得她头晕眼花,站起来的一瞬间,差点一头栽下去。
元浅月扶住了她,她遥望四周,再低头看向自己脚下那一片明晃晃的镜面,开口问道:“十六城呢?”
龙千舟攀附在她的手臂上,眼冒金星,半天才缓过神来。有元浅月在,这无异于给她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得,龙千舟焦躁绝望的心立刻平复下来,听到她发问,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早走了!”
提起十六城这个名字,她显然心有余悸,忍着涌上心头的不适,脸露忐忑,忍不住又后怕地哭出声来:“元师叔,我真的要被吓死了!我怎么叫你你都不出来!你知不知道,仙门现在出了多大的乱子啊!”
她越说越委屈,忍不住带上了些许埋怨。
“抱歉,有些事情,耽搁了,”元浅月并不计较她的怨怼,安抚着龙千舟的情绪,看着她这样脏兮兮的一身,给她下了一个清净诀,继而安慰道,“你将灵界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吧。”
龙千舟连忙将司婉吟被照夜姬带走,九岭上下消失无踪,十六城闯入灵界,玉临渊屠戮仙门将尸骸堆积昆仑山的事情言简意赅地告诉了她。
朝夕之间,一切就变了。
与那刚刚抽身离去的美好幸福的幻境中相比,现实是多么的残酷冰冷,教人心如死灰。
当她急急忙忙说完这一切,龙千舟心头后知后觉地涌起歉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元浅月的脸。而出乎她的意料,元浅月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从容,并没有任何悲恸或愤怒的表情。
若是往常,龙千舟一定会尽量小心翼翼避开这种话题,但如今事急从权,司婉吟又下落不明,她也没办法再做遮掩,干脆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她护着的徒弟犯下了大忌,做出了这样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事情,对于嫉恶如仇的元浅月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打击。
而她所守护着的仙门遭到了如此重创,她此刻,又该多自责难过,多么悲愤欲绝!
龙千舟忐忑不安地等待元浅月说话,见元浅月听完了她所有的话依旧缄默不言,没有什么反应,龙千舟心慌意乱,生怕她打击过甚,精神不稳,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没话找话地问道:“元师叔,你刚刚呆在这个什么忘忧镜里面一直不出来,是看到了什么吗?”
这一句话,使得元浅月如梦初醒,她看向龙千舟,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涩然的微笑,继而摇了摇头。
元浅月松开她的手,平静道:“你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千舟,你现在能一个人走吗?”
龙千舟一个激灵:“元师叔,你要去哪里?别抛下我一个人啊!”
元浅月指了指昆仑山的方向:“我要去找临渊。”
顿了顿,她认真道:“那里很危险,我与她多半会动起手来。我想,你还是回辽国比较好。”
她略带歉意地一笑:“司婉吟的事情,只能先放在一边了,我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去做,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会再来找你的。”
龙千舟愣了下,她立刻摇头,死死地抓住元浅月的袖子:“元师叔,你带上我吧!”
她哭出声来:“要是你也去了不回来,那我更没办法去找婉吟了!”
傲骨难折
直衝天穹的昆仑山之巅,如同一把开天辟地的巨剑,云雾缭绕,绵延的青翠山林浸入云海,望不见尽头。
照夜姬半俯下身,有些嫌脏似得拂开了自己衣裳上沾染的血珠。她单手一甩,将司婉吟随意抛在血肉污泥中,正欲将她唤醒,却忽然顿住动作,轻眯眸子,直起身。
腐臭和血腥弥漫的万尸岭上,微风徐徐,送来一股奇异的花香。
这股充斥于鼻腔胸膛中的作呕腐臭,浓郁到无法化开,在这样极端恶劣的环境,这股明明清甜幽微的花香依旧硬生生地占有了一席之地,霸道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让人无法忽略。
“婉吟,再不醒,你就要错过好戏了。”照夜姬的语气熟稔得仿佛是和她一个相交多年的老朋友,望了一眼风来的方向,便回收了目光,笑吟吟地说道。
司婉吟满身血污,她从昏迷中猛然睁开眼睛,自被掳走之后,她一路上辗转流离,思绪像是一根绷紧了的弦,再没有松过,纵使昏迷时也不得安宁。此时听到照夜姬说话,她立刻惊醒,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蓦然睁开,警醒而冷厉地盯着她。
四周修罗炼狱般的尸山血海,驱不散的血腥恶臭,一股脑地涌进司婉吟的感官里。她的上半身依靠着一个半截僵冷的残肢,手下指缝露出半张脸上死不瞑目的眼睛,只是余光稍稍掠过,意识到了此刻的场景,司婉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更加白了一分。
这一路上,她负隅顽抗,照夜姬没少让她吃苦头。说到底,她不过是她的一个用完即丢的工具,到现在也为了这未成的大业,勉强隻留着她一口气而已。
司婉吟原本就消瘦的脸庞,此刻形销骨立,更是隐隐透出颧骨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