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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天崩地裂的变故前,唯有昆仑山之巅依旧屹立不倒,仿佛此时它已成为了这片混乱中唯一的支撑,异常显眼,也越发沉重。
而在这灰白惨淡的白光前,在碎陨接二连三砸落大地,大地化作火海的可怖炼狱中,十六城不动如山,目光犹如鹰隼,在激动又亢奋中等待着魔神的降临。
她的眼角余光,敏锐地察觉了离她不远处的人影。
玉临渊不知什么时候又再次显现出了身形,就站在十数来步的地上。她单薄纤细的身形就像是一片薄薄的剪影,被蝶翼贯穿出巨大创口的胸口上,透出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红,鲜血如注,沿着她的胸襟往下蔓延。
没有人可以在十六城如今的全力一击下活命,玉临渊也不可能是那个意外。
她对自己称霸天下的强悍力量,有着精准的掌控力。
玉临渊似乎没有逃命的念头或是力气,只是站在原地,一隻手捂着心口,轻声地咳嗽着。
她整个人都雪白如纸,那张姝丽清冷的脸庞上,血色尽失,嫣红的鲜血就像是她衣袍上盛开的血色花朵,盛放着极致的美丽和凄楚。
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朵,随时将要从枝头坠落消散。
“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让魔神提前降临,”十六城根本看也未看她,望着头顶那破碎的天穹自言自语,语气都带了一丝微微的颤抖,蝶翼都在轻微战栗,那难以自抑的兴奋和恐惧在她的心头重重地激荡回响,“但这是件好事,毕竟,我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她如痴如醉,对即将降临的世间最强存在,如渴望,如疯狂。
“十六城,”玉临渊的眼底闪过一道深沉而难言的悲哀,血流如注,使得她的气息也渐渐衰微,她牵动嘴角,淌着鲜血的唇染上血色,艳丽而凄美,“你要记得,对付魔神,一定要倾尽全力,全力以赴,绝不能有丝毫保留。”
这句话使得十六城沉浸在狂热中的理智稍稍回笼了些许,她转过头,终于降尊纡贵地看了玉临渊一眼,心中涌上一丝疑惑,微微皱起眉头。
她已经是站在世界之巅的绝世强者,也是魔主之争中肉眼可见的胜利者,难道魔神降临此地,还能有第二个选择吗?
鲜血从她的嘴角往下流淌,一副将死之人的形容。而玉临渊此时的脸色苍白如纸,那双漆黑如渊的眼眸中,透露出无尽的悲哀和凄楚。
这世上还有什么刑罚,是比死了还要可怕的吗?
那就是看着自己一点点消失,被人取而代之。
十六城眼光如电,身子忽然一震,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气息缓缓地降落此地,如同地狱中永恆不息的灼热火焰,连十六城都为之感到无尽的颤栗,她的身体变得如此沉重,几乎要被这股无形的力量给镇压殆尽。
沉睡已久的神祇,此刻终于悠悠醒来,在此降临。
神祇只是苏醒,这面明镜便已经承受不住它的力量,接连破碎。
而神祇苏醒后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是对这个背叛过祂的世界,降下神罚。
玉临渊单薄染血的身形越发渺小卑弱,在这种炼狱般的场景下,她只是站在那里,便已经是强弓之弩,摇摇欲坠。
她的头颅微微低垂,泼墨似得长发披散在身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悲鸣着的神鸟在天穹盘旋,久久不散。
天穹上的巨大裂纹上白光涌动,照亮了这整个世界,流星坠落,洪水倾泻,摧毁一切生灵。
触目所及的整个世界,都成了炼狱。
此刻正在暴风雨中御剑飞行的元浅月,身上衣裳斑驳,被碎裂迸射的火陨石给擦出了大小不一的数块焦痕,周身狼狈不堪,长发被雨水一淋,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在赶往昆仑山的路上,异变突生,元浅月无暇再去分神照顾龙千舟,只能将金缕衣脱下,让龙千舟先披裹着,盖在头上,防止火石溅伤。
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躲避天上接连坠下的火石,如今额头上已经挨了几道碎石,被划破的伤口上血从她的额头上浸冒出来,又被雨水衝刷,消失无痕。
龙千舟披着金缕衣,跟在她的身后,抓着她的胳膊,看着底下那被洪水淹没的都城和求助无门的凡人们,半是哭半是急地说道:“天空怎么会破了个窟窿?”
她指着天上渐渐蔓延开的碎裂纹路,在元浅月的保护下,在风雨交加,掺杂着碎裂星火碎石的暴雨中穿行,小脸苍白如纸,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元师叔,这下可怎么办吶?!这些底下的凡人怎么办?!”
元浅月摇头,她的脸色在此刻有一种难言的愤怒,那股无能为力的感觉像是没顶的汪洋,将她吞没。
眼看着接连坠入凡间的烈火陨石从自己的身边擦身而过,呼啸着直直地砸落,她知道,这对根本无法躲避的凡人来说,该是何等的灭顶之灾。
元浅月抬头看向那片碎裂的天穹,即使她飞得足够高,可她却似乎依然能听到底下无辜百姓们的哀求和哭喊。
她的心仿佛都要碎了,可语气依旧透露着平静和坚定:“我们得先去昆仑山。”
龙千舟用手撑着金缕衣盖过头顶,身子瑟瑟发抖,小脸上泪水直淌,她望向那片天空,裂纹上的白光映照着流星坠落,洪水灭世,此情此景,说是人间末日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