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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且寒立刻反驳道:“那是别人。我——”
“你是一名律师,你的判断力比一般人都敏锐许多。”周淙截了她的话,“但这并不代表你不会出错,况且你对我的判断,跟你在工作中对于案子的判断,并不是一回事。”
“因为你已经有了‘喜欢’这种情愫先入为主,所以你在观察我、判断我以及接触我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给我增加许多正向的特质。”周淙笑了一声,“你在隔着滤镜看我。”
温且寒小声嘟嘟哝哝,“我才没有。”
周淙抬手捋了捋头髮,温声叫道:“小温,今天咱们都平心静气一点,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问,哪怕有些话很过分,但只要你脑子里有疑问,都可以说出来。”
“说清楚了,以后再见面也不用尴尬。”
温且寒把视线从周淙的手转移到周淙的脸上,有点不敢相信:“真的?”
“我有必要骗你吗?骗你我能得什么好处?”周淙轻笑一声,像几个小气泡悄悄地炸裂在空气里,带着一点细碎的气音,“我保证,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说罢周淙又抬脚往上走,“慢慢爬吧,站一会儿身上又有点冷。”
温且寒像是得了免死金牌一样,立马迫不及待地把心里那一团糟的问号都抛出来。
“你是喜欢女生的吧?是纯的,还是bi?”
“是,不是bi。”
“你和流欢姐,是恋爱吗?”
“这还真没骗你,我们就是约定的临终关怀,只是后来成了互相喜欢。”周淙叹了口气,“可你也看见了,这个喜欢,不是很正常。”
温且寒脑子转得劈里啪啦快,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扔出新问题来:“那你是怎么想的?”
周淙似乎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过了几秒钟才慢吞吞地说:“这就复杂了,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是个骗子,可到后来才发现原来自己也被骗进去了。起初是真的可怜她,后来是真的心疼她,最终是自己疼得要死。可是,我疼,不是因为失去了爱人,而是因为心里太多悔恨。”
“悔恨什么?恨自己没有早点遇到流欢姐吗?”这话一说出口,温且寒先酸了自己。
周淙转身看向温且寒:“小温,你是不是觉得我跟流欢之间就只有爱而不得或者是生死遗憾这种情情爱爱的东西吗?”
温且寒心道你有别的关系我也不关心啊,我就想知道你们究竟有多爱,可是她嘴上不能这么杠,“不是跟你说了嘛,我恋爱脑,我就想知道这些。”
周淙突然有点想笑,这姑娘真是的,总不会真就长了一根筋吧?
“那我的答案你可能有点失望,”周淙摆摆手示意站一会儿缓缓,“我认识流欢的时候,她就已经等着死了。想要一份临终关怀也是她提出来的,我出于一种很不负责任的心态答应她了。”
“不负责任的心态是什么心态?”温且寒问。
周淙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了出来:“因为知道她会死,我不用对这份感情负责,所以就轻飘飘地答应了她。可是,流欢捧出来的是一颗真心。”
温且寒脸上再次呈现出一种不敢置信的神色,周淙起初居然是这样想的?
“那,那,那你,”温且寒磕巴了两下又鼓起勇气问:“那要是一个单身男作者病入膏肓了,他也想要一个这样的临终关怀,你也会有求必应吗?用这种不负责任的心态?”
周淙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地摇了摇头,说:“不会。我答应流欢,也有私心在里头,她是女人,本来就是我能选择的恋爱对象。男人不在这个选择范围内,就算是照剧本演戏,是假的,我也做不到跟他们恋爱。”
“换句话说,”周淙似乎是咽了一口口水来压住一股莫可名状的情绪,“我本质上很抗拒进入一段长期的、稳定的恋爱关系,我在这方面,有心理缺陷。”
温且寒惊讶地半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几秒才幽幽叹气道:“绕了这么大弯儿,你就是想重申一下你没有一丁点看上我呗?还说什么心理缺陷,你是对恋爱有什么ptsd吗?”
周淙伸手摁住温且寒的肩膀,无奈地捏了捏她:“我说你这小孩儿怎么又绕回恋爱这话题上了?”
温且寒“嘁”了一声,“可在我眼里你就是在说恋爱的事儿啊。”
“我还没说完,你平复下情绪,好吗?而且刚才明明是你打断了问题。”
实际上,周淙也在默默地平复自己的情绪,她又把对联夹回胳膊底下,右手捻着左手小指上的尾戒。
“我能感受到流欢的真心,我也同样回应了我的真心。可是我一直都很焦虑,很多次都怀疑自己,也怀疑流欢,不知道她是怎么定性我们之间的关系。对于一个生命所剩不多的人来说,情情爱爱也许都算不上什么东西。”
周淙细细地深呼吸了一下,“所以,我有时候会想,我在流欢心里,是不是什么也不算?”
“那怎么可能?”温且寒脱口而出道:“流欢姐看你的眼神,都恨不能把你装眼睛里了。”
“所以啊,”周淙苦涩地笑了笑,“后来,我才有那么多的悔。”
“我后悔当时的妥协。让她走到了台前,暴露身份。她最早只是想自费出版那本《临终关怀》的,然后安安静静地把那本书带到坟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