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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柜很少有轻轻松松就过来的,哭骂冷战都是好的,最坏的就是跟家里断绝关系,大家的经历都大同小异,但因为出柜失败当场就被分手的,可能就只有周淙一个。
周淙性情温软善良,但她不会总犯傻。
她的逻辑一向都很清晰,她做过终极努力了,虽然结果很糟糕,但她依然问心无愧。柯婷不爱她了,那么分开就分开,以后就算你想回头,那也再无可能。
以柯婷的性子来看,找人复合也不像她的风格。
可意外的是,四个月后,柯婷居然来找周淙复合。
周淙着实很意外,因为柯婷像是大病一场一样,整个人萎靡枯索,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起老周办过的案子里吸粉的毒/鬼,看着柯婷这幅尊荣,本能令她始终无法激活自己的恻隐之心。
她觉得柯婷这个人简直是不可理喻,你说分就分,说和就和,你拿我当什么?是圣光无处照耀的圣母?还是始终都在原地等你的看家狗?
柯婷又像之前那样对她紧追不舍,周淙不胜其烦,趁着清明节放假背包去了南方一个水乡古镇躲清静,没料到柯婷不知怎么知道了她的行踪,居然一路追了去。
“还要继续听吗?”周淙捋一捋被热风吹散的长发,偏头看着神色复杂的温且寒。
不听还好,一听听的满肚子怨气,温且寒憋得眼睛直发酸,又不能对着周淙撒气,但这股子好奇劲儿还死活都压不下去,明知道后面的内容可能会很虐,但她偏偏存了这份儿心,虐就虐吧。
周淙讲的时候语气平静,想必早就把这段糟心往事给消化掉了,温且寒觉得自己应该也能承受,她就是要看看那个渣女究竟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儿,让周淙这个当事人觉得说给别人听都会让听者后悔长了耳朵。
可这话里话外透出来的那么一点过去,让温且寒挺难受的。
“我……是不是跟柯婷挺像的?”
那咄咄逼人、死缠烂打、耍心眼儿的劲儿,估计让周淙都生理性反感了吧。
周淙静静地“嗯”了一声,过了几秒钟又说:“但你跟她不一样。”
柯婷坏,温且寒一身正气,拿温且寒去比柯婷,根本就是折辱小温。
柯婷追到古镇,发着高烧晕倒在她房门口,周淙在民宿老板那里交了钱委托人给柯婷送药送饭。
旅游旺季早就没有空房了,周淙在镇子里转了一圈觉得索然无味,自己屋里睡着柯婷,她无处可去。
这还算什么躲清静?她决定回良首去跟父母认错,谁知道那天她没能走得了,差点永远留在那个古镇。
周淙回去取行李,柯婷靠在床头求她坐一会儿,她说追到这里来隻想跟她和好,她说她想通了,决定跟相爱的人相守一生。
这话听得周淙生理性头疼,也许是白天在镇子里逛的时候淋着细雨感冒了也不一定,总之很不舒服。
她坐到床尾检查自己的背包,想着要挤绿皮火车一路要站十个小时到良首也是心塞,长这么大都还没遭过这种罪,如今为了躲一个人连夜买站票逃跑也是无语了。
柯婷见周淙无论如何都不理会她,隻自顾自地接着说话。
“小淙,跟你分手后我也很伤心。接着我奶奶病了,我就回老家看她,结果我父母给我安排相亲,我都快烦死了。从大学毕业到30岁,那么多年了,他们好像不把我嫁出去就感觉自己低人一等一样。我那时候突然想起了你,”柯婷喝了口水润润沙哑的嗓子。
周淙默不作声,但坐在床尾没有动。
“我想起了你,然后就跟父母说我喜欢女人,”柯婷虚弱地笑了笑,“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听的歪门邪说,说她喜欢女人是病,这病得用男人来治。”
周淙蓦地转身过去,一脸惊恐地盯着柯婷问:“什么意思?”
疯魔
柯婷静静地望着周淙,脸上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麻木和冷漠,接着翻开衣领、衣襟和袖子,露出身上的累累伤痕。
“你问治病过程啊?”柯婷居然弯着嘴角笑了一下。
“我爸妈趁夜绑了我,把我送进一间所谓的矫治机构。”柯婷顿了顿,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胸膛起伏许久才勉强平静下来,双目平静如一潭死水,“机构里常见的治疗手段你应该听说过,电击、束缚、服药、训练……”
周淙大为震惊,不知道短短的四个月里柯婷居然经历了如此可怕的事情,隻觉周身恶寒,却不料柯婷又接着说:“我在那里三个月,遭遇了数次性/侵。不论男孩儿女孩儿,没人能逃过。”
“也是,”柯婷自嘲地笑了笑,“非法机构嘛,只有那些走投无路的傻逼父母们会觉得同性恋能治好,他们难道不知道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去会经历什么吗?”
柯婷骤然大笑起来,笑得眼角都沁出了泪花,“可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需要一个‘正常’的孩子。”
“小淙,我在那里度日如年,每天都在想你真幸福啊,”柯婷木然的目光死死盯在周淙脸上,恨恨地咬着牙道:“三个月一疗程,没有治不好的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周淙不敢想,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柯婷嗤笑一声:“其实你猜到了吧。没有人治不好是因为都被拍了性/爱视频,谁不怕身败名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