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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节

 

“我的一生?”方宸低低地笑,喉结轻颤,听着却无边悲怆,“一个不该存在的实验体,一个会伤人的怪物。过去如此,将来,还会是这样。是不是如果当年我没有逃出那间实验室,一生都被囚在那里,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情了?有些事,不会发生;有些人,根本就不用死。”

“当然不是!胡说什么!”

任钱极力反驳。

“呵。”

方宸又笑,醉意上脸,苍白的脸颊涌起两片极淡的红。他的头无力地垂着,睫毛下压,像是液位高涨的水坝,极力压抑着澎湃的潮涌。

任钱心疼地捶胸。

他知道方宸其实什么都懂,但此刻,所有理性都在令人窒息的事实面前瓦解崩溃,再多劝慰,也无法消解他内心的愧疚和痛苦。

所以,他放弃了劝说。

他单手勾着方宸的脖子,头碰着头,给他讲故事。

“我跟刘眠的事,你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吧。被那个人背叛后的整整三年,我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任钱说,“有天,憋得实在难受,根本喘不过气来,手脚发抖,被人送到医务室里。军医查了一顿,给我扎了针,没什么用,该抖还是抖。”

“……”

“然后老李就来了。他把我背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然后,给我了一瓶呛人的烈酒,就搁在我眼皮底下,撅着屁股对着我眼睛吹。”任钱指了指自己浅浅的眼窝,心有余悸地说,“辣得我呀,哭了整整三个小时。”

“……”

“然后就好了。”任钱说,“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后,那一晚,我睡得特别香。”

“……”

“别这么抗拒,也别硬扛着。这可不叫坚强,这叫逞强。”任钱掐了掐方宸的脸蛋,“小子,只有容许自己的懦弱,才能算是真正的勇敢。”

“是吗?”

“嗯。”

任指挥官抹掉眼窝的泪意,摘下了五十三号军帽,轻轻地搭在方宸的头顶。帽檐压过了前额,挡住了方宸的眼睛。

“有我陪你哭,不丢人,是吧?”

过了许久,一滴泪划过侧脸,在帽檐的阴影掩护下,慢慢滴落下颌。

任钱装作没有看见,又替方宸把帽檐向下压了压,悄悄地起身,留给他一个释放的空间。

出了门,看见温凉还在门口站着,寸步不离。

任钱擦了擦眼泪,说:“他醉了,你进去陪他,没事的。”

“再等等吧。等他准备好了,我就进去。”

任钱叹了口气,拍拍温凉的肩,将这进退两难的困境留给了他们二人。

除非他们自己想明白,否则,这死结终究是无法彻底消解。

温凉在门外守到夕阳落尽,明月高悬。

屋内逐渐凉了起来,温凉终于推开那扇门,站进了那间逼仄的储物间。

方宸靠着墙睡了,月光洒在他身前半米,只映亮那只破碎的戒指。温凉慢慢地走上前,拾起那枚戒指碎片,然后单膝蹲在方宸面前,用手替他拨开垂落的发丝。

细碎的声音略微唤醒了方宸的神志,他模糊着抬眸,看见明月清辉落在一人的肩上,而那人正低头看他。

“温凉。”

他轻声喊,声音裹着朦胧的醉意。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腰间搭了一只熟悉的手,力道温柔。方宸借力坐了起来,被拥入怀中。滚烫的额头抵着那人的肩,被肩膀处的凉意激得一颤。

又有一只微凉柔软的手覆在他的前额,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伤口发炎了,发烧了。我们出去好不好?”

那人略带嘶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声音低沉,耳膜震得方宸又是一颤。他摇了摇头,低声说。

“不想出去。”

方宸难得一见的怯懦和踌躇,温凉没有逼他,只是轻声地说了一个‘好’。

似有脚步声响起,又消失,房间里重回安静。

方宸恍然觉得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人,思绪混沌地在噩梦里沉沦,身体里像是有火烧过,疼得他大汗淋漓,一度窒息。

痛苦到了极点的时候,有那么一刻,方宸很想就像这样睡过去,再也不用理会这荒诞的现实。

“方宸。”

可是他听见有人在叫他。

眼皮好沉。

方宸努力撑了撑,掀了一道缝,在狭窄的一线光影间看见了一张焦急的脸。

“温咳咳”

嗓子像滚过刀片似的。

方宸想开口,只咳了几声破碎的气音。他抬了抬手,整个手掌都麻,没什么知觉,直到被那只冰冰凉凉的手握住,才有了几分在人间的实感。

一阵浓郁的甜味蹭过鼻尖,他像是站在盛放的桃树下,被万千碎花淋遍肩头。

方宸口干舌燥地,喉结低滑,心尖有些痒。

他最近好像对这个味道上瘾了。

“低头”

他用力抓住眼前人的衣服,那人极听话地弯下腰,呼吸越来越近,直到能够听到对方急促的心跳声。

方宸稍微抬身,一只大手立刻默契地托住他的后腰,严丝合缝的。力道合适,姿势也舒服,方宸意识模糊地贴了过去,凭借着本能去寻一双柔软的嘴唇,发泄似的啃咬,毫无章法,像是要借这种疯狂的唇齿契合来忘却一切。

“不要咬,会疼。”

耳畔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方宸的后脑被人小心地扶住,唇角覆上微凉的湿润。

温凉吻得很小心,从唇角细细地蹭到唇心,没有平素两人推拉攻防的激烈,今晚的吻,像是天上朦胧的月色,淡淡的,却很温柔。

方宸单方面的激烈对抗被温凉的吻一点点安抚了下来。他的向导用磅礴的精神力和无尽的耐心,包容着他所有的负面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方宸终于停下了索取,腰部绷着的力道骤然一卸,像是累了似的,向后随意一倒,蜷在满地的脏衣服里,不声不响地闭着眼。

温凉不想让方宸睡在这么冷的地方,于是扶着他的头,让他枕着自己的大腿睡。

方宸喝了酒一贯很乖,温凉一扶,他就安心地躺了下来,身体微弓,双手被温凉拢在掌心,眼睫低低地垂着,更像只团成一团的白狐狸了。

“方宸。”

“嗯。”

“等你伤好了以后,就跟任指挥官走吧。”

“为什么?”

“你还没去五十三号看过吧。你不是一直想回去看看吗?”

“想回去。”方宸低低地说,“我可以就这么走吗?”

“当然可以。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你呢?”

“我?”温凉轻轻拨开方宸侧脸被汗水打湿的黑发,微笑道,“我还有点事,忙完了就去五十三号找你。”

“……”

“怎么了?”

“……”

方宸默默地攥紧了拳头,而后倏地松手。他掀了眼帘,眼底血红。他用指腹轻轻地揉过温凉颈边一层焦黑的血痂,手指略微发颤,自暴自弃地笑了笑。

“我不在你身边,你是不是就安全了?哥”

刚出口的一声‘哥’被方宸吞了回去,苦涩地换成了那个令人痛恨的假名。

“叶既明想通过我驯服你,是吗?”

“不是。”

“呵。”

“不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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