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三四个值夜的丫鬟凑在一处,说些闲话驱赶睡意。
“皇上虽每日都来,但少有留宿。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那当然是看中咱娘娘,但又不得不顾着子嗣啊。”
“那皇后娘娘也没子嗣啊。”
“你可轻声点,吼那么大声,里头听见。”
“我所的是事实,皇上要真爱娘娘,总该在永春宫多歇几晚,宫里第一位皇子合该是娘娘的才对。”
“合该合该,你是什么身份,道编排起皇上皇后该做什么了。”
“我说也是,皇上要不看重娘娘,能因为娘娘几句话,就去雪娘子宫里大行赏赐了?可见这后宫,最疼的还是娘娘,雪色那狐媚子爬上去也翻不起浪花来。”
“你道不是嫉妒雪娘子,成日说她的不是。”
“我有什么好嫉妒的,我就是看不过咱娘娘好心搭救她,她倒好,背地里勾引皇上。”
“我听说,晚间太后也送了些赏过去。”
“怕是要复位了”
“哪儿就是复位。我看更上一层楼才是真的。”
霍云婉揉了揉肩,觉得烛火太亮了一些,自个下了床,又盖灭了几支。可惜了中午那碟雪菜银芽,又是只动了一筷子就得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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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连环
宁城来信,如今都是递往霍云昇手上的,只是他不敢自作主张,事事还得与霍准商议罢了,且今日信上所言,实在有点难以启齿。果然霍准一看,当即怒发冲冠,将信扔回地上,大喝一声:“拓跋铣小儿到是敢讹我霍家”。拓跋铣年岁与霍云昇相差无几,他这一句小儿倒还真是喊得很符合事实,不全是看清。
只是胡人不比中原宗族观念强,拓跋铣自十四五分封,二十岁回大都继承王位,其人情练达远比霍云昇高出不少。
要说信上所求,也无非就是那些东西。找个妥当的人,扮作农人客商过去便是了。梁对零散行商一向看的不严,以前底层的人以物易物也是时有发生。只是这两年,鲜卑和西北那块地的贫民百姓大多国仇家恨,便基本没人走动了。
问题就是,拓跋铣要的太多了。便是羯人现在光明正大的与梁通商,限市令一下,一年也要不了这么多。而信上索取之数,竟然还是要霍准三个月内办到。
于朝廷而言,一些重要的物资,是有律法规定的,凡数额达多少,必得当地官员盖印许可,才能放行,这也是为什么羯族上京的原因。梁地处中原,农耕盛行,只要不遇上灾年,基本是仓实衣足,国泰民安。胡人却久居塞外,以放马牧羊为生,加之常年风沙,难免缺衣少食。对比之下,是该成为梁人附庸,朝税纳贡,指望梁赏饭吃。
偏偏那块地适合放马牧羊,且胡人内部争抢之事又多,养的胡人五部几乎个个骁勇善战。既然双方各有长短,那心甘情愿成为附庸之事,就成了一纸空谈不仅不想当个附庸,甚至还想入主中原,改朝换代。
双方天长日久的你来我往,就成了如今局势。梁除了在钱粮等物上处处加以限制,更是在举国之力在西北常年囤兵,以固河山。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就算同族了,心未必也就是同的。西北兵力一多,胡人倒是防住了,京城又岌岌可危。若镇守西北的将军一朝要反,龙椅上那个人,还真是难有招架之力。故而京城、西北、胡人三方反倒形成了一个巧妙的平衡衡。双双结盟,又双双防范。
天之道,就这么有意思。
直到魏塱登基,雷霆手腕将西北一分为二,自以为先解京中之困,又能将胡人化整为零,实属妙棋。实际上,不过就是三方博弈换成五人玩牌罢了。玩的好,他操控西北,三对二。玩不好,就是一打四,反倒比以前更尴尬。
好在现在局势似乎对魏塱更有利些,起码沈家和羯族现在都是自家的。只要京中御林卫威胁一解,霍家与鲜卑连手也不是什么大事。
霍云昇从地上捡起信,搁到一旁,这东西毁与不毁没那么重要,信上是自家弟弟笔迹,内容自然经过修饰的,便是让人拿了去,也惹不出什么大的乱子。倒是他这会也十分气愤,道:“先莫说霍家能不能筹备这么多,便是有,也不能给了去。万一他拿到手之后立马带兵起战,皇上此时绝不会遣沈元州派兵,霍家危矣。”
他说的是霍家危矣,而并非宁城危矣。霍云昇自己都没意识到,少年入仕,许的是一心报国,新帝登基,他也并未忘匡扶社稷。至于陷害薛家?那是权力之争。薛家能做的事,霍家也做得。天下之大,并非薛弋寒一人能撑。死,便死了。
而如今,君臣嫌隙之前,他想的是如果保霍家朝堂不倒,从未想过假如鲜卑攻梁,沈元州按兵不动的话,那一带,惨剧不过三年又要重演。再严重点,拓跋铣拿下霍家之后再连五部,打沈元州一个措手不及。梁半壁江山都要失去,哪还有什么权,哪有什么利。这事并非不可能,谁能保证羯族就一心依靠梁了呢。
可这个时候,他能想到的,不过一句霍家危矣。
霍准喝了些茶,在椅子上顺了顺气,也稍微平静了些,他比霍云昇看的更远些。此刻小有失望,倒不是为了大义,只是觉得霍云昇思虑尚不够周全。但想想大儿子不比云旸熟悉军中伎俩,而是一直在京中,有所不足也正常。
霍准道:“给自然是不能给的,拓跋铣怕也早准备好我不给了,这么狮子大开口,就是吓唬一下我,尽可能的多给,你又何须担心。”
“那爹打算如何处理?”
“先找底下人筹备着,放云旸那总是有用处。结交拓跋不过是看着点沈家,难道还能作茧自缚不成。你且先放下这事儿,我自会修书给云旸,倒是御林卫那头怎么样了,京中的事,总是更要紧些的。”
霍云昇点头称是,道:“这几年大大小小都是霍家的人,皇上一时半会想要插人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唯有那个李阿牛比较棘手些。理由充分,御前红人,不好过于刁难。”
霍准沉吟了片刻,仔细回忆了一下上次带小女儿进宫的情形,似乎皇帝不想设计的太过明显,故而并未安排什么人在这次事情中立功。想想也是,如果有意借着此事把心腹安进来,只要要找个稍微有点头脸的才好,总不至于抓个巡城卒子来担大任,莫不是当真就是那小子行大运了?
霍准道:“上次云婉倒是并没说到这个人是皇帝安排的。”
霍云昇明白霍准的意思,恭敬道:“是,已经派人去查过了,底子干净,和苏凔倒是有渊源,但苏凔其人,爹是知道的,中了状元那么久,李阿牛还是在巡城,住的地方还不如霍家马厩。问过当天执事的人,当天确实是在那块当值,若要说巧,那就巧过头了。”
“他昨儿该到到职了吧,可有看着些。”
“自然是看过的,人倒算激灵,身手也还过的去。只怕皇帝起了栽培的心。”
“呵”。霍准笑了几声,道:“人如今在我霍家手中,皇帝要用,总得问问霍家怎么看吧。”
“儿子也这么想,既然尚未死心塌地,倒不如霍家也示好,收归己用,免得下手不太干净,反而节外生枝。”
做起这些事,霍云昇倒是擅长,霍准也就再没多交代,索性那李阿牛不过普通人一朝登了天,大多是哄上几句就晕头转向,也不值得多费口舌。倒是云旸那边更为操心。
军需是朝廷的事儿,吃喝用度都有定数,如今要借着商的名义自己囤,被发现了,就有私养亲兵的嫌疑了。所以除了擦干净自己屁股,还得替那些商也擦一擦。霍家此前没有与此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