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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节

 

听过所谓神兵认主的段子,幼年也曾执着于对手上东西挑肥拣瘦。鲁文安自是编着花样的哄着她选,薛弋寒未阻拦,却时有提点,最好的兵刃,是自己的手。

这话不难理解,管他斧钺钩戟,都是工具,终归要靠一双手去用。锋刃当然是要远比锈铁更合人心意,可惜天下从来不缺利器,多精妙的工艺,只要银子到位,举国上下的工匠能给你造出一箩筐来。

天下从来不缺利器,又怎么会缺个将军,缺个状元。真儿个缺了,多半是那双手缺了指头,不好使了。

既然是要赶着去找这些玩意儿,京中不作它想,唯有陶记。她走的快,过了主街,转眼就到了门口。不想卖这些玩意的铺子,不比日常茶饭营生,需要赶个早集。这都天光了,打烊的牌子还在门上挂着随风晃荡。

薛凌瞧了瞧四周行人,自觉对着大门踹一脚,少不得有好事的要报官。她从李阿牛处听过,巡街的卒子最喜欢抓这种当街打砸的独身肥羊。

没有前呼后拥,必然不是王孙公子家出来的。但能有这般横行,又少不得家里有几个臭钱。管他谁对谁错,先锁了把刀架脖子上喊走。不等到拖到处事的地儿,掏出来的银子,能抵好几个月俸禄。

更有甚者,与城中的泼皮勾结,逮着像模样的,最好一瞧就是外地那种,三俩个结队的也不妨事。泼皮瞅准了碰上去,故意挑起纷争,再往地上一趟,那卒子便跟长了翅膀似的飞过来。事成之后,泼皮或得俩铜钱听响,或一文也没有。关键在于泼皮常日里装疯卖傻,卒子就跟着装聋作哑。

也算……也算是个底层活计吧。

想想李阿牛不过才在御林卫吃了半年的食,说起这些事来倒是一个眉飞色舞。薛凌当时听了个乐,现记起来,也似乎无动于衷,仿佛天地间从来就是这狗屎样子。

绕了到后院处,墙翻的轻车熟路。她记得陶弘之食宿都在此处,并不似有的店家,铺面只作生意。脚踩到院里青石,仍是没听见动静。那次偷摸过来的暗器还记忆颇深,故而她走的缓慢,平意也滑了些出来。

然一直走到陶弘之寝房门口,还是没个反应。薛凌甩了甩手,正正经经去扣门。要说这京中,还真是就陶弘之一人跟她无冤无仇,上次说是有点不愉快吧,后事总也妥当,加之那颗药丸子是白拿的,权当两人之间的债清的干净。

如此,薛凌自觉不好一上来就不讲理,然她实在是没什么耐心,敲了次不见动静,脑子里才想着不若就在院子里站着等等,身子却老实的很,伸手去推了一下门扉。就轻轻触碰了一下,里头清香味扑面而来。

开的如此顺,反倒吓了她一跳,下意识腹诽了一句“这门轴定是桐油涂多了,这般不禁推。”

也不知陶弘之是去了哪,屋里桌上残茶未收,一碟子点心才吃了半块,剩下半块搁在桌上,碟子里还有四五块叠成一摞。杯子里茶水虽不热,却是明显还有余温,显是人刚离开不久。

薛凌犹豫了一下,便迈了脚。只说按着物件推算,陶弘之应是刚出去不久,门未落锁,必然是没走远的,许是铺子开门,有什么急着需要支应的去忙了,多不过片刻就要回来。

她确实乏的很,进了屋还能扯把椅子缓缓腿上疲惫。陶弘之屋里倒是静的很,明明院子再出几扇门就是是闹市,偏坐屋子里就什么也听不见。人常说静的可怕,但薛凌经历了江府笙歌鼎沸,又一大早的血肉横飞,反倒觉得这静是难得的安宁。

她许久没吃东西,平静下来,对上桌上点心,多看了几眼,就塞了两块在嘴里鼓囊囊快速嚼了往下吞。吃都吃了,一不做二不休,捡了个杯子,将壶里剩余的茶水也饮了个底朝天。

人饿了,草根都吃干净。

果然是人饿了什么都好吃,她吃的太急,一手拿着杯子还未放下,另一只手拍着胸口顺气,晃眼间,陶弘之不知啥时候已经站在门口多久了。

薛凌由来不拘小节,常人面前却是多有注意举止。如此狼吞虎咽,纵是一肚子心酸火气,仍生了稍许尴尬。只赔了笑将那只杯子晃了晃道:“什么东西,怪好喝的。”

念着嘴上点心碎末不少,她又抿了一下嘴唇。陶弘之笑了一下,却是略低了眼睑,没正眼看薛凌,似乎不太情愿的吐出两个字。

“余甘。”

薛凌一愣,呆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僵硬着将那杯子扔出老远,努力学着上次的语调,自欺欺人道:

“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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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甘

陶弘之不动声色的将手里东西藏回袖子,走到屋里,一边弯腰去拾地上杯子,一边漫不经心道:“我猜也是薛小姐,不请自来,不问自取”。他直起身举了一下杯子,笑着冲薛凌挑了一下眉:“不问自饮。”

语气虽颇有几分正经,倒也不难听出是揶揄。加之他不矜不伐的站在那,一身温文君子相,给了薛凌难得的几分安慰感。

她将视线从那个杯子移开,一转身,大大方方坐回椅子里,笑着道:“我扣了好久的门,也不见你来迎。想起这一屋子机关算尽,唯恐兄台一个不甚,自食其果。特地舍了大义不顾,当个入室狂徒来瞧瞧情况。”

说着又推了一推桌上点心碟,骄矜着强词夺理道:“上次歹人作祟,茶……”。她话间微顿,又快速接上道:“里有毒,一并替你尝尝。”

陶弘之忍俊不禁,讨了个饶,捏着杯子一合手,躬身道:“以前不知薛小姐如此伶牙俐齿”,说罢将拂了一把袖沿,将杯子小心搁回桌上,又道:“稍候些,我去去就来”。说完迈步去了里屋。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薛凌方长出了一口气。往椅背上重重一靠,脸上再不见一星点玲珑笑颜。

上次来并没仔细打量,这会左右无聊,晃眼看过去,陶弘之屋里,除了这一方茶桌配具,就只剩数尺来宽的哑木雕花床一张。因视线无甚遮挡,上头东西也一目了然。被褥未收,堆叠随意却并不凌乱,旧书未掩,但字迹甚小看不清内容。

圣贤说非礼勿视,薛凌虽是极不合体统的闯进来,却断无窥私之好。只是稍微讲究些的家户,寝居和待客之处断不可能合为一室。这陶弘之又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赤脚汉,把一张好好的床摆这屋里,怎么看怎么不合时宜。

且那床未着丝毫装饰,一截黑不溜秋哑木。雕花处却是纷繁错杂,能让人生生瞧出个万紫千红来。(没错~就是五彩斑斓的黑,噢耶)

平城用具糙的很,以前薛凌自是不知道睡觉的木头还能玩出这么多花样,在京中呆了这些日子,便知那些小姐的绣床,贴金镶银嵌螺贝,无所不用其极。这陶弘之虽不是个小姐,可那雕花娇的很,着实该糊点什么上去才正常。

里头有什么古怪,若是没见过,当真就百思不得其解了。巧在薛凌上回来,见过这茶台子怎么升起来的。故而,也不算太迷惑。她记得是陶弘之随手按了一把哪,才有她一碗茶喝。

所以,那床上雕花处,估摸着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就不知道陶弘之一介小掌柜,上哪找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不过,她倒是很需要这些不好的玩意儿。

薛凌多盯了两眼,但黑色本就不明显,也到底有段距离,和那书本上的字一样,那雕花轮廓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她倒是有心去上手摸摸看,又自觉太过逾矩,终是按捺下来。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想是刚往胃里填了些东西,心情也跟着愉悦了些。更多的是,她记起上次陶弘之按机关的时候并未避讳自己,难免有些开怀。这感觉来的确然十分可笑,只是这几天的人和事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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