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节
且得了这句话,心便稍微放下来些。来者是客,管他男女,银子兑给她,只要不找茬,玩出花来也不打紧。
张棐褚本着周到的心思提醒薛凌楼下都是些散客,下注赔率都少,上百文钱已算的豪赌。薛凌挥挥手直言无需这么麻烦,散银即可,铜钱懒得数,拿到手后又躬身向张棐褚道了谢。
许是薛凌这番举动确然自持,又说了自己不会找茬,张棐褚便再没跟着,只吩咐了两人留意点动静。
那大汉本就是在永盛混饭吃,自然一直都在。薛凌再次下来,仍是差点没挤进去。她丢了往日矜持,手脚并用扒开两人,凑到里头,银子丢上去,也开始声嘶力竭的喊开大。
张棐褚兑的碎银合五钱一粒,赶巧了这次站在一赔一的方位,她把袋子里碎银全倒出来来,每次押一粒,只买大,从早间一直赌到日西斜。
身边的人早换了好十来波,毕竟不是谁都如她这般有钱,一开始那大汉还多有嗤笑,到最后一对上薛凌目光,竟不由自主的开始闪躲。
然薛凌并没注意到这些,她随着那些人喊的兴起,直到去摸银粒子时,那儿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摸到。
她一直盯着那骰盅,摸了两三下才低头看,还以为是自己没摸准位置。
可那儿确实是什么也没有,她记得她一直在赢,那骰盅开了无数次都是大,但她输的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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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笏
即使看着面前空无一物,薛凌仍下意识在台面上来回摸了两下,好像一堆银粒子是突然消失不见一般。她摊开手掌在面前,前些日在宁城处被磨破的伤口旧痂脱落,新肉百里透红分外醒目,她却看了片刻才缩回去,不可置信将目光移到了那大汉脸上。
“我今儿该赢了不少罢”,薛凌道。
“买大开大,买小开小啊”,大汉继续摇骰盅招呼着客人,盅子盖到桌面上,才挤出个空档来回薛凌道:“小娘子是赢的不少,可你输的不少,散出去的也不少啊。”
我散出去了么?薛凌眯缝着眼睛半晌方想起逢她赢了,是随手将赢头丢出去赏了人。若每局都这般算,相当于今天她只输不赢,那一堆钱输完只是个迟早,并无太大疑处。
除却最高二十倍的赔率,永盛还有个极佳的玩法,叫作跟庄,顾名思义,自己并不下注,只出少量的钱跟随庄家或者对赌的客人,输了,只输那一点,赢了却可以享受同倍的赔率,但跟庄的钱不得超过赌注的十分之一。
有薛凌这么个大主顾,此张台子比往日热闹数倍不止。她长这么大,除却跟鲁文安偶尔玩闹随口打个赌,当是没见过这等蛊惑人心之地。输赢唾手可得,大小转眼即分,她本是个追求干脆的性子,礼义廉耻忘尽,确然无比畅快,更何况身旁还有叫好喝彩声众。
散两粒银钱而已,又算得了甚。
张棐褚中间也曾在阁楼上往这边瞅了两眼,见薛凌与那些赌徒一般无二,暂且就放下这边,毕竟往永盛二楼走的,每天少说也得十七八个,特意盯着薛凌犯不上。
见张棐褚久久没再出现,那大汉就权拿薛凌当个寻常玩客,他在永盛里骰子将军的名头无人不晓,这小娘子玩了一整天,输光了有什么稀奇。
他对这小娘子略有忌惮,是因为在永盛楼里呆了小半年,第一次见着这种每次下注一模一样的。只买大,只押一粒,只押一赔一,似乎连丢银粒的位置都没变过。
赌嘛,凡是来赌的,有几个是心智坚定的?输了第一把,第二把就开始犹豫,输了第二把,第三把就要权衡好久。输上五把,没准得回家换条内裤再来,图个吉利。更不要说多的是人眼看要输光,就直接把所有的钱押一把最大的以求回本。
唯有这小娘子,从早到晚,站在那跟个鲁班造的木偶一般,只会那么几个动作,怪异的他有些毛骨悚然,可算这钱是赢干净了,再过半个时辰,永盛一楼就得清场点账,这笔横财算落袋为安。
正如张棐褚所言,一楼都是些散客,大汉开台这般久,今日单就在薛凌身上所获,至少抵得过往半月有多。虽张棐褚半路砍了两张银票去,但永盛向来讲规矩,不说全部补足,起码会免了今日抽成,他终是亏不到哪去。
眼瞅薛凌还站着,大汉按着骰盅嘲笑道:“我说小娘子,输光了就回去吧,爷今儿在你身上赚了个够本,也不难为你,拿去……”,他在自己身前拈了个银粒子丢给薛凌道:“留着给自己买个身子,下次再来赔爷乐呵。”
“快开快开”,围着的人只顾着催促,连哄笑都懒的多给几声。
薛凌看着那银粒转了老久,台面上这个砸一拳,那个捶一掌,震动不休,带着银粒子半天停不下来。她半天不拿,有手长的飞快收了去道:“小娘子是观音派来散财的,也不差这点,干脆赏了我”,说罢抬腿就跑,哪还等她同意不同意。
大汉拎起胳膊又开摇,恍若无意道:“这可不愿我啊,爷给你留了,来来来,买大开大……”
他声音不似早上那般嚣张,或然一天下来有些疲惫,反正永盛要清场了,剩下的时间是赌客翻本的希望,只要他还能摇的动骰子,喊个啥玩意,谁也没听。
四周喊开,骰盅落定,大汉打开合上打开,不知到了第几回,薛凌还站着,小厮过来请道:“小娘子明日再来尽兴。”
薛凌恍惚回神,走了几步,站到那格二十倍的赌注面前。坐庄的大汉侧目过来看了她一眼,又飞快转回去喊“买大开大……”
薛凌将身上银票尽数掏出来,仍旧是没看面额,尽数拍在了格子里,笑道:“我买小。”
摇骰子的桌子宽二长十,一至十倍注并列在长,庄家与之相对,一宽为小厮坐阵以示公正,另一宽为二十倍注独占一方。
薛凌站在那,双手按在台面上,见众人看过来,低头轻吹了一口,面上银票飞到桌子中间,大汉瞧的分明,是一百两。而那小娘子手底下还压着七八张之数,若全是这个面额……
她仍笑的有些放肆,随口道:“我买小,且将你那骰盅拿过来我瞧瞧,听别人说,永盛里,人人都出老千。”
四周有些愣住,小厮过来低声道:“姑娘不得妄言……”
薛凌打断道:“罢了,我只玩这局,玩完收工,你方才不是要我陪你再乐呵些,这些够不够你乐呵?”
“诸位看见了,这小娘子自愿陪我乐呵,要下注跟庄的请了你嘞”,那大汉向周围一抱拳,顺手骰盅就被压着桌面推道薛凌面前。见薛凌接了手,大汉继续道:“你随便瞧,买大开大,买小开小,落手无悔,输赢在天。”
薛凌指尖在骰盅顶上压了一下,轻声道:“输赢在天是么”。她掀开盖子,里头六粒骰子玉骨红豆,风雅的很。只一眼,骰盅就依原样被推了回去。
“要是永盛楼里有人出千会如何”?薛凌回头玩笑般问那小厮。
只那小厮是下午轮班来的,远不似早间熟人和气,凭是薛凌一张笑脸,仍恶声道:“我劝小娘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梁律六赃轻者黥面,重者掉脑袋也是有的”,话落又压低了声音道:“你这般小娘子,没了手脚反而更值钱。”
薛凌回头对着那大汉再次道:“我买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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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笏
一群从她要看骰盅那一刻就鸦雀无声,现已有人看清薛凌身前的银票数额,一声欢呼后又是人声鼎沸,叫好追庄起哄的不一而举。有人将几文碎银子在庄家和薛凌身前来回切换,显是拿不准该跟谁。
那俩小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