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节
儿张垣知。又说李阿牛的三叔的四婶她妹夫,管得谁谁谁,总之就是那家子捞着了,这事儿张垣可就不知了。
天地良心,当年是官府发的告示不错,但那时候京中来了秘密人士,腰间牌子一亮,明县方圆之内,哪还有他说话的份儿。李阿牛父母去时,见到的差爷就已经是霍家人了。
重阳前后果真是烈日炎炎,张垣一头汗水抹了又抹,直抹的脑门发亮。又闻李阿牛随父母前往县城里衙门处讨赏,而后自己贪玩,去了集市街买糖。因横财当头,够自家几辈子吃喝不尽,他被小东西迷了眼,所以回的晚,这才……
话到此处,李阿牛伤感追思一扫而空。新的穴居由明县高僧择定,就在李家庄后面的小山上,三面环水,一面依山,居高临下可俯瞰整个李家庄,虽然如今就是一片荒地,但对死人而言,也算是个念想。
人在高处,好风趁骄阳,豪情自生。且时间过去那么久,皇帝还只守三年孝呢,惦记怀念虽有,要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实在是哭不出来了。
李阿牛没说当年他在县城里耽搁,是因为遇着了个娇小姐,百般讨好不得。自家本没什么好东西,是而突然花不完的钱财傍身,有显摆之意,拎着钱袋子瞎转了三四时辰,只想捡个最稀罕的物件。等脚踏到李家庄村口时,无主的尸体都被抬到一处了。
穷人家里十五六的小子算是壮劳力,李嫂夫妇就这么一个儿子,允了他自去潇洒。
大抵多年来午夜惊醒,李阿牛也曾悔过若自己早些回去,那么大的一条河,总能泼几桶水到自家屋檐上。
救不了人,起码免自己父母少受片刻的火焚之苦。
当然结局是否能如此未知,可而今站在山顶,已是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旷荡思无涯。身后事办的风光,就能让人以为自己身前给足了爱敬,再无什么愧疚了。
他不愿意提,张垣哪能追问,巴不得就这般糊里糊涂囫囵过去。最后一锹黄土盖上,石块是民夫连夜凿的,碑文是师傅赶命刻的,都给摆弄上去。
县城里的庙也好办,寻了个现成的小居处,找人修葺粉饰,香烛宝坛移过去,书画高人提了字,奉上灵位这就成了。
至于那等身像,实在急不来一时,张垣再三告罪,说是年底之前必然让高堂大人驻进来,到时再请李阿牛还乡请酒。
话里半真半假,李阿牛也听不出来。但几日之类要塑个像,在他的观念里是有些为难。到是近日大小事皆是张垣帮着操办的妥帖,已足够让他觉得此人不错,泥像晚些也不打紧。
如此赶着吉日办妥,离他回京之期还有几天,自是一如既往宿在张垣提供的住处,心愿已了,潇洒快活更甚刚回之时。
直到薛凌闯进黄旭尧家门当夜,明县金玉楼里歌舞通宵不歇。小地方既无甚高雅的名,也无甚特别花样,就是能寻着的酒肉红粉流水一般的上。
张垣与底下人连连举杯,骰盅里几粒青玉点朱砂摇的滴溜乱转。过于吵闹了些,李阿牛小有不适,却不是因为不喜,而是因为不能泰然自如。
他尽可能放松享受着这些人的恭维奉承,醉眼迷离又忍不住想起京中江府等人气定神闲的斯文做派。他学的不快,却能极轻易的分辨孰优孰劣。
不见高山,则不显平地。未识皇权,还以为明县的老爷是何等威风。风水轮流转,以前他还是跪着不能抬头,如今却是坐在主席位了。
他仍一杯接一杯应了张垣敬酒,却奇怪的记起自己学到的一个新词。这些人,终不过尔尔,尔尔而已。
可人心隔肚皮,张垣只见李阿牛来者不拒,尽数入喉,便猜李大人这趟还乡之行极为畅快。趁着兴头上,又提过塑像尚未完工,还请多多担待。
李阿牛堪堪压着心头志得意满,摆手劝张垣无需多言。此番回来,已承足了老爷大恩。二人再推杯盏,一笑置之。
李阿牛如此好招待,倒叫张垣心里略有发毛。其实老木桩子刻个简单人像,四五日也足够了,说是金身塑像,总不能真给贴个金箔上去,那就太过逾越。
他有意拖着,还是指望李阿牛过段时间再回来一趟。正所谓常来常往,才有深情可现。然普通命官无诏总不能凭白上京说要跟人叙旧,能指望的当然就是李阿牛常回。
迁坟事罢,可再难想的到何事儿让这位大人往明县跑。倒不如将那塑像之事拖上一拖,大家很快又有缘得见。
撺掇着立像当然也为此故,俗人三年五载不上坟的也就罢了,万一这李大人回京就离地成佛,直接将坟迁去了京中,那不是这辈子都见不着了么。
立个庙在此处,他总不能连庙也迁走,千里万里的,都得是个挂念,何况明县离京中不算迢迢,十里八乡百姓盯着,不信逢年过节他自个儿不回来拜拜。
然这些俱是个后话,此刻张垣醉的真心实意,也就懒得惦记,只红着脸开怀不已。这哪是李大人的差,分明是他张垣的差,这差总算是办完了。明儿一早将人送出城外驿站,天又是往日那个天儿,姑娘还是那个姑娘,曲儿还接着唱那个曲儿。
三更后黄宅事毕,张垣也劝着李阿牛早歇下,明儿车马劳顿,苦了大人身子。
这话说的李阿牛好似要去翻山越水一般,实则明县到京中之路甚是平坦,而今他马车来往,一切有人伺候,终也劳顿不到哪去。
不过张垣劝的也有道理,明儿要早行,是该去歇了。李阿牛到底有所持,不肯宿在金玉楼里,与张垣一起摇摇晃晃出了门,同乘一辆马车往住处走。
各人心计不提,二人颇有意气相投,帘外车夫偶尔两三声插科打诨越显帘内异性知己。闲话过后,张垣一扭脑袋,献宝一般跟李阿牛道:“嗨,我说李大人,这话下官藏了好些天,临了还是藏不住啊。”
李阿牛挑眼看他,学的是江玉枫做派,道:“张大人但讲无妨”。醉意让其有些东施效颦,听着像个武夫硬念知乎。
“当年您那村上的事儿啊,那可是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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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月
张垣红脸醉话,越显的神秘莫测。李阿牛也喝的丑态百出,耷拉着张垣肩膀哈哈大笑道:“是有鬼,可不是都做了鬼。”
念叨两句,他这会反倒呜咽出声,都做了鬼啊。
张垣将人扶起,连连摆手,凑到耳边小声道:“下官哪是说这鬼啊,我呸呸呸,不敬不敬,有大人您在,他们都去西天成了佛,哪会做鬼呢。”
他往四方瞥了一眼,悄摸到:“我的李大人啊,你可想想,出门就是丈十来宽的河,什么火它能一把将百十来口烧成灰,别说大活人,您就是一笼鸭子,它也能扑腾到河里一大半啊。”
李阿牛脚步虚浮又踩了几步,忽而停住扭头直愣愣盯着张垣,半晌才道:“你说的对”,他又歪头思考了一阵,感觉还是不明就里,这才再次看着张垣道:“你说这是个什么由头。他不应该啊……”
也不等张垣答,他一扭身子,继续往屋里走,歌舞升平也是个力气活儿,又累又困且酒劲上头,人呆愣的很。纵是觉得哪处不对,却没追着深究,只皱眉重复“是不应该”,却连如何个不应该都没想想,只赶紧要去捡个软塌躺下。
张垣急急追上前,再次扶着悄声道:“我是与大人一见如故,实在见不得这等含冤受屈事,这才冒着人头落地的风险说与大人知……大人您可要……”
他看了一眼李阿牛脸色,续道:“当年,霍家的逆贼霍云昇曾奉命来此地办事,据说是走了逆贼,追到了你们庄子上。”
话音刚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