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节
然他终没说出这句猜疑,世事总要走一步再看一步,单论以前而言,薛凌确然不至于如此不堪。
这些无声处的人前人后,汇聚成一个老大的糖人捏到薛凌手上。
冬日天寒,糖浆凝固能存五六日不化,正是小贩营生的好时节儿。马车沿路各种果子糖人在空中闪闪发亮。
薛凌下巴倚在车沿上,瞧的兴起,忽见一老头举着一大簇招摇过市。她本不喜这些小玩意,却瞧见上头一只金龙舞爪,细致处龙鳞纤毫毕现。
薛瞑付了银子,将东西拿上来给薛凌。她捏着那根竹棍翻来覆去看了好一阵,兴高采烈与个七八岁幼童无异。直回了壑园,还拿着把玩了好一阵才撒手,特寻了个镂空转心瓶来插着,就放在最显眼处。
逸白来迎她,瞧见也是好奇,笑道:“小姐怎还爱这些幼儿东西。”
薛凌笑笑没答,将自己往江府走去的情况寥加叙述,又道:≈ot;他说我去见胡郢难度较大,须得准备好些日子。
若非故意隐瞒,便是瑞王与江府在京中御卫里并无多少人可用。按你的意思,是等他些时候,还是直接走霍家姑娘的路子进去?≈ot;
逸白想了一阵,道:“若小姐着急,自然是依仗着霍家姑娘为佳。若是事情还能缓一缓,那不如等他们些日子,也好……”
他瞧了瞧薛凌脸色,续道:“看看究竟是谁在帮江府办事。”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来着,可这事儿确实是等不得了。安城节度胡郢,你该是听过此人生平的吧。”
逸白点了下头,羯族自毁邦交,其小王爷借梁之手弑父杀兄篡权。个中重要人物,就是安城主事。
此人押送回京,自是朝廷要案,他肯定听过。便是没听过,薛凌往霍云婉处的信上写了这名字,一日时间足够他查的清清楚楚。
薛凌道:“他快死了,缘由不必我多说,量来你也能想透,所以我得尽快去见一面。”
“好,小姐昨日也是为着此事吧,霍家姑娘已交代了小人,定会帮小姐打点妥当”。逸白与江玉枫有同等疑惑,为何薛凌非得去见一着。然他不比江玉枫身份,自是不便问薛凌,只管一口应承下来。
薛凌长出口气,堆上满脸笑意,和前日里刚进壑园一般模样,道:“累死了累死了,这一日日里,事堆起来就没个完,总算消停了些。”
逸白这两日忐忑稍缓,跟着笑道:“以前不知小姐忙将起来这般冷面。”
≈ot;我父亲……终年板着个脸。逢着杂务缠身,眉毛皱起能夹死两匹马,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天要砸他脑袋顶上了。
天长日久,我也作了这般脾性,怪令人烦躁。倒是霍家姑娘好,成日笑盈盈的。≈ot;
逸白忍俊不禁,又闻薛凌摇头晃脑的念叨:≈ot;也不知是不是这京中风水养人,各家姑娘郎君长的也好,笑开来跟朵花似的。
我一笑,跟只黄鼠狼一样让人心里发毛。还是少笑些,起码不吓唬人。≈ot;
薛瞑在暗处听得也忍不住轻抿了下嘴,逸白越添放肆,打趣道:“小姐都是哪听来的浑话,霍家姑娘是国色,您也自成天香啊,怎就能笑的人心里发毛。无事我便退了,园里还有些杂事处理。”
薛凌轻巧跃起,朝着逸白挥了挥手,自个走得几步,又将那糖人拿在手里瞧了瞧,一派天真烂漫。
还是四爪,她又数了几个来回,和年初齐清霏手里那只一模一样,没准……是同一个老翁在卖。
可惜了可惜了,传闻龙生五爪。然民间讳天子,生肖所属,祈福求雨,皆只得礼四爪。她将糖人轻巧往瓶里掷回,宛如投壶之戏,见得中了,开怀不已,连拍了下手掌。
想想江玉枫说的也对,平城少粮,她只是个由子,哪里就配的上罪及一人,这不是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么。要担责,那也得有个身份才能担。来往不是天子便是相国,进出除了将军还有巨贾。
她……布衣而已。
看天外残阳如血,江玉枫,该与自己师出同门。薛凌想了很久,才勉强将那太傅老头的样貌回忆起了一两分。
君子常罪己过,小人多罪人非。
这老东西教不好自己就罢了,连江玉枫也没教好,可见其德行不过尔尔,居然敢称三朝太傅。
罪你妈的己,她暗骂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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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月
第二日晨间逸白来禀,说是一切已收拾妥当,午膳后歇罢,只管跟着园里安排好的人去便是。
另但姑娘家不便,须得乔装一番,免惊人耳目。逸白似说的有些为难,旁边丫鬟则呈了个托盘,灰不溜秋的搁着件半新不旧的袍子。
薛凌停下手头功夫,随意扫了一眼,没太关注衣服如何,奇道:“薛瞑不随我去么”?她比较关注逸白另指他人。
“小姐有意带他,倒也使得。不过只能在大狱门外等候,断不能与您一起进去。园子里的人是熟面孔,官爷见了,要多给几分薄面。”
顿了顿,逸白才赔笑道:“衣衫破烂,委屈小姐。”
薛凌又往托盘上看了一眼,合着是因为这个,她毫不在意,只想着逸白前头几句话颇有道理。让薛瞑接手这些事,确还需要些时间。
稍后含焉要往苏府里去,薛凌不想在别人已定好的事情上多做无谓纠缠,捡着已经编排过的理由交代了几句,便让逸白退了。
午间同含焉一同用饭,又宽慰了些,而后亲自将人送上了马车。观其随身物件,逸白也算格外贴心,吃喝用具都捡得精致,足足收拾几口箱子单独放在了另一辆马车上。
好似含焉去的不是苏府,而是要远走十万八千里一般。还另拨了俩丫鬟跟着,说是照应起居,免了去苏府不惯。
薛凌笑而不语,倒是含焉兴致似乎颇高。到底京中相距不远,又得了薛凌承诺,若是想回来走走,只管让下人传个信就行。
往来自如,岂不比江府箍在一方小院自在?
她自在,薛凌也自在。一把人送走,即刻回了自己房,换上逸白备好的衫子。观其颜色用料,破破烂烂一股子馊味,像是送饭倒屎尿的杂役所穿,无怪乎早间逸白举止奇怪。
再联想到霍云婉择定的时辰是酉时末,正是宫中各处早晚往城外运残羹剩渣的时间点,多半,就是凭的这个理由进去。
薛凌抬起胳膊闻了闻那股酸臭,有些懊恼自己心急,离酉时还得好久,穿着这玩意自找苦吃。
不过忍忍终也没脱下来,临行前逸白特找了个丫鬟来,本是要帮薛凌更衣,没曾想她已收拾妥当,还不忘往脸上抹了几把泥灰,男子发髻扎的挑不出半点错处,当即有点小愣。
薛凌只瞥他一眼,道:“走吧”。倒是薛瞑跟在身后朝着逸白笑的不加掩饰。
逸白回过神来,忙告了个罪,领着薛凌走僻静处小门。到了车前,她才看见驾车的是泠冷。如此大家都是老熟人,犯不着寒暄。
到了地方,果然是随着往天牢送饭收桶的人一起进出。大抵是为求保险,那为首的汉子还往薛凌头上抹了些菜汤,嘟囔道:“这不是坑爷吗,咱这营生能这么白净?”
可能是自个儿灰抹少了些吧,薛凌由得那爪子在头顶来回抓了几下,御卫在大牢外门敲了几声锣,这一行人鱼贯而入。
囚犯当然是没资格享用专人供食的待遇,桶里酒菜都是给守门的卒子。地位低的,便是吃薛凌送的这种,唏哩呼噜一桶,各自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