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节
再往书信,时日耗费不提,最恐未必能起作用。今日虽是冒险之举,江府不比往日霍家为众矢之的,小心一些也就罢了。
我遣人去壑园请你时,他们方进到此处。待你见过之后,便再不会来,前后总不过时辰。≈ot;
“疑心大作”,薛凌不置可否,再没言语。拓跋铣究竟为何非要往江府走一遭,江玉枫必然心里有数。自己不必提醒,更用不着提醒。
此人权衡之术,完全不像是她在书上所见识到的胡人描述。江府如何传的话无从得知,但只要他帮着江府一日,自己就动不得江玉枫。
而自己在一日,江玉枫肯定不会舍弃与鲜卑来往。三方巧妙制衡,像极了另一个朝堂。即使将来大家要翻脸,至少会有一方死亡作为信号,不可能悄无声息。
所以即便江府与薛凌同心,拓跋铣也要找个由头给双方挑点嫌隙才行。何况江府与薛家旧事,当年的拓跋王又不是没听说过。
薛凌只默默在心里道,无怪乎江玉枫要在众人之前拿出来,又堂而皇之喊壑园保他的腿。却原来,是仗了这个势。
如今的江府,确也是多有得意。瑞王是依仗,苏府在送钱。捏着李阿牛的过往,必然是觉得李阿牛也会站在他那一边。
还有自己,情愿不情愿,所作所为都是有利于江府。如今再添拓跋铣为外贼,朝中江府派系为喉舌,足够治江玉枫的腿了。
那股子令人作呕的畜生味越来越浓,她张嘴,吐出一口浊气,暗笑拓跋铣也不容易。
当初要哄魏塱,哄完了魏塱哄霍准,如今霍准死了吧,又得哄着江府来。却不知还要哄几时,中原才能如他的意,出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狗皇帝,养一群文不忠武无能的佞大臣。
她在行走间搓了搓手腕,暗想快了。等雪娘子肚子里胎儿一落地,三年前开始的那个错误就可以彻底被销毁。等她掌控了朝堂,一切都不是问题。
还能忍忍,为了这个目标,还能再忍忍。
屋子里的人是熟面孔,或者说交情还匪浅,正是当初跟在霍云昇身后的那三位。薛凌对其中一位印象尤其深刻,是抢在她之前捅了霍云昇一刀的那个。
见她进来,三人立马站起,为首的大方笑道:“薛姑娘别来无恙”。字正腔圆,完全听不出胡音。
薛凌看过三人未答,目光停留着炭盆上一只滋滋冒油的肥羊片刻,回头对着江玉枫道:“张扬过头了吧,该取些花露来掩掩味道。”说着在鼻子前轻扇了两下,不知是在嫌弃胡人体味,还是羊肉膻臭。
总也二者不差,江玉枫上前掩了门,挥了挥手示意坐,道:“一路奔波辛苦,在下待客,不好轻慢”。又转向几个鲜卑人道:“姑娘家娇气,几位莫怪。”
三人哈哈大笑,瞧不出是真不当回事,还是假不当回事。薛凌刚刚落座,听见江玉枫催促几人:“此处多有不便,诸位人也见了,不如长话短说,稍后在下送几位离去。”
薛凌指尖在暗扣上搭了两下,张嘴道:“羯人那位小王爷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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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卿骨
弓匕去了门外护卫,江玉枫正着手为几人请茶。此物布置虽还是汉人平日里起居模样,但有两三处皆胡风。
如火盆四周隔了两三软垫,可供席地而坐。而茶盏也不是薛凌常见的精致细瓷,而是换了粗陶海碗。
三个胡人估计没料到薛凌问这个,相视打了个眼色,笑道:“小王爷在王都一切安好,万事自有我家王上照料,承蒙姑娘挂心,在下必将问候带到。”
另一人试探道:“上回事急,还未曾问过姑娘如何与羯小王爷相识,他日提起,咱也好周到些。”说着话,几人大咧咧坐到了桌前。
薛凌看江玉枫还在一旁拿着扇子等水沸,对几人笑道:≈ot;汉人有句古话,赶的早不如赶的巧。
上回我去鲜卑打鬃节,恰好看到他在场。本来你们五部一家,不容我参合。孰料得那小王爷大抵见我貌美如花,非要私相授受。
我一介弱女子,流落番邦,岂敢拒绝,只能先迎合了事,这才逃出生天。你说你家王上对他照料有加,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会照料我了≈ot;?话落眼神瞟到了一侧江玉枫身上。
那人跟着又是一愣,素闻汉人女子极重名节,再来,薛凌怎么也跟弱女子扯不上关系吧。
画虎画皮,汉话学的再好,终究不是长住中原,几人皆是听不出薛凌话里所指,只赶紧赔笑道:“岂敢岂敢,若真有此事,我家王上定然以姑娘为先。”
他砸了下舌,拓跋铣特意交代找个机会问问薛凌,当日石亓和石恒从鲜卑脱逃,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这会薛凌如此说,都不知从何问起。
江玉枫在一旁没忍住笑,既笑薛凌自夸,也笑胡人愚钝。愚钝有愚钝的好啊,不然古人怎么会说大智若愚。
薛凌问的,分明是拓跋铣以后是不是要照料着江府而非她。
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京中羊奶少有人饮,好在不难寻。府上门客王儒喜胡人习气,早早教过如何煮这玩意。江玉枫拎了壶,先给三人各斟一碗,又要给薛凌倒些。
薛凌手一推,碗滑出老远。道:“别倒了,喝不惯。此地不安生,有事说事,没事赶紧散。”
江玉枫收壶不及,倾洒了两点在桌上。回头搁下茶壶,用帕子攒干净,这才道:“薛姑娘说的是,三位有话不妨名言,若有不便自处,在下先行避讳。”
说着告了个退要往门外去,一胡人忙出言留他道:“江家少爷慢走,我几人并无冒犯的意思。”
又看向薛凌道:“劳累姑娘跑这一趟,霍准珠玉在前,来者仅有印信为凭,王上实难轻信。今日见着姑娘,你我才好共谋大事。汉人的话,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你说是也不是。”
薛凌盯着他笑道:“前车之鉴。”
“姑娘的意思是?”那胡人不解。
薛凌重复道:“前车之鉴,我说,该用前车之鉴,不是珠玉在前。”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全无窘迫,哈哈大笑道:“中原文化,博大精深。中原人”,他看罢薛凌,又看着江玉枫道:“腹藏乾坤啊。”
几人客套几句,便嚷着要走。薛凌看着几人,终还是笑过了事。说是胡人要见她,倒不如说,江玉枫让她来见见胡人才对。
现见也见了,别无旁事,至少确定了石亓还被困在鲜卑王都。拓跋铣一日不放这蠢狗回羯,就说明鲜卑还没能完全掌控羯。
胡人尚有内乱,就不担心拓跋铣全心全意对付梁。
江玉枫巴不得几人早走,门外已安排妥当多时。众人抱了个拳,弓匕将人领走,屋里便只剩下他与薛凌二人。
薛凌手肘支在桌上,尚在想如何才能重新将拓跋铣的命门捏住,江玉枫道:“你我也先回吧,此地须得唤人来清理过。”
那只烤好的羊还在滋滋冒油,谁也没尝上一口。刚才胡人在此觉得哪哪不对味,人走了,反倒有些食指大动。
薛凌上前,就着备好的小刀割了一块放嘴里道:“丢了怪可惜,你不来两口?”
江玉枫道:“喜食的话,我着人在别处再备一些。”
“早知呆不了多久,哪有功夫吃喝,你搞这么多事,浪费东西。”
“礼贤下士,总不好怠慢。”
薛凌抬眼,冷冷看了片刻道:“礼贤下士,你还要不要脸?”
江玉枫与她对视,笑道:&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