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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节

 

这些揆度在门口戛然而止,没了值夜的,连门都要他自己开。魏塱凝神听了一阵,里头人声窸窣,并非一室沉睡。

他推门,“吱吖”一声,里头目光齐齐聚过来。

原昭淑太后非但没歇下,甚至都没去里屋,就坐在正堂处,靠在椅子一侧,一脸行将就木。听见声响,亦无丝毫表情变化。

看向魏塱的,是旁人宫女太监。七八人数,跪的跪,站的站,皆手举托盘,奉茶的奉茶,劝食的劝食,想是在哄着昭淑太后吃东西。

再看一旁搁了个圆桌,零嘴点心不缺,汤羹菜肴也还往外冒热气。可见先前魏塱猜想并无不对,这些人并未因黄靖愢之死怠慢。

四更天里居然有人直接闯了太后寝宫,众人本是想喊,定睛一看是皇帝,忙搁了手上东西跪地请安。

魏塱喊了平身,挥手示意众人离开。宫人虽有两三个是昭淑太后心腹,这个节骨眼也不敢跟皇帝对着干,当即恭着身子,齐齐退出房门。

人走完了,屋里一时万籁俱寂,昭淑太后仍就靠在那,双眸无神,像是浑然不觉魏塱来了,更没觉得宫人已经走了。

魏塱沉默片刻,上前两步,微躬身道:“儿子给母妃请安了。”

这才一日之间,昭淑太后半数青丝成白发,往日朱颜添新纹,仿佛老了十岁有余。

魏塱一声喊,她似乎这才缓过神来,僵硬着脖子将目光聚到魏塱身上,上下看了几眼,笑道:“是塱儿,塱儿来了。”

语气还如先帝在时,哄着自家儿郎。她伸手,像是要揽一把自己的儿子。

然魏塱并没听出多少温情来,反倒觉得,他喊昭淑太后为妃,昭淑太后也再不称他为帝。母子之间,倒是博了个公平。

来这的路上,他还想了一遭与昭淑太后好好说话,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人一动怒,怨憎皆起。

魏塱后退一步,冷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看昭淑太后一脸茫然,他追问道:“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娘亲起了要换个皇帝的心思。”娘亲,这样柔美如春晖的称呼,以前在无人时,他也是这样喊过昭淑太后的。

那只举起来的手停在空中,昭淑太后看着魏塱的脸,许久后哈哈哈大笑收了手。她不答魏塱所闻,只顾捧腹大笑不已。

魏塱顿添羞恼,再不感念旧情,冷冷道:≈ot;我来,是想请母亲体谅儿子。明儿去与朝臣说说,非儿子冷血,实为黄靖愢不忠不义在前。

也劝劝母亲娘家的各路侄儿外甥,早日认罪伏法,朕……尚可法外开恩。≈ot;

昭淑太后仍捂着肚子笑个不停,魏塱一把抓起她衣袖,扯开那只手,狠道:≈ot;母亲不为自己考虑,也多为黄家儿孙辈考虑考虑。

虽是京中黄府已经被朕的一把火烧绝了,可黄靖愢的亲生子,尚有授职在外的,母亲就不想给自己亲哥哥留个后?≈ot;

昭淑太后停了笑,却似忍不住般,嘴唇咧了又咧,而后重重从魏塱手里挣脱,复俯在椅子扶手上,不愿与魏塱答话。

魏塱皱眉,怒道:“母亲莫不是以为黄家那帮酒囊饭袋真能攻破京中,朕告诉你,别以为西北胡人生乱,朕就不敢调兵回来。朕舍了整个西北不要,也绝不许坐下龙椅让你黄家染指分毫。”

昭淑太后依旧无言,魏塱喘了两口气,续道:≈ot;母亲未免糊涂过头,朕是你的亲儿子,你与黄家,不过就是泼出去的水。

真就是黄家谁登基,难道母亲以为,日子会比现在好过?还有一刻就是早朝,我劝母亲三思。≈ot;

魏塱拂袖站立,又等得一会,昭淑太后终悠悠转过头来,笑道:“哀家听说,皇帝下了旨,夷黄氏三族。”

魏塱直声道“是。”造反这种事,三族已是从轻。

昭淑太后撇开目光,了无生趣般道:≈ot;皇帝金口玉言,旨都下了,又说什么法外开恩。出尔反尔,岂不让哀家成了千古罪人。

何况哀家是泼出去的水,哪能劝动那泼水的盆呢。≈ot;

魏塱忍着怒意道:“并非出尔反尔,而是逢皇子满月,大赦天下。虽活罪难免,到底,朕可免其一死。”

“哈哈哈哈哈”昭淑太后再忍不住,又笑出声来,指着魏塱道:“这可真是哀家的乖孙,皇帝的佳儿。怀的是时候,生的也时候,难怪皇帝舍不得那无知妇人。”

古来皇家逢喜,皆有大赦。若黄家人归案,少不得要关押认罪,耗上一段时间。便是问斩,也得求个寻个好日子。短短一月,确实不足为惧。

昭淑太后笑的眼角起了泪花,话都说不顺溜,她问:“皇帝,皇帝是不是一直在等这个孩子降生?”

“难道,不是母亲在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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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路岐

魏塱话一出口,那些猜疑算计再也无法掩饰。外戚与天子,太后与幼君,可能自古以来,就没几个有好结局。

缝隙本就一直都在,薛凌只是将那条缝撕开而已。

从去年九月黄续昼之死,到昨日黄靖愢丧命为止。所有关于黄家的肮脏龌龊在这一刻被尽数抖落出来。

昭淑太后笑的愈发大声。

天底下,有他妈的谁没在等?

雪娘子在等,皇帝在等,难道朝臣就没等了?李敬思没等?霍云婉没等?谁没等这个这个娃落地,好从中分一杯羹?

狱里的死囚在等大赦,民间的百姓在等开恩。

司天监说的不错,这个娃,还没出生,就贵不可言。

他贵,旁人就贱。福气总不是凭空而来,彼长,此就消。故而书有言,贵者,孤命。老祖宗的话向来有点道理,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他出生就克死了妈。

可能是笑的太久伤了嗓子,昭淑太后已只能“嗬嗬”干笑,她想,不知这个娃,什么时候克死爹?

这想法一生出来,笑声越发粗粝,不知自己的孙子,什么时候能克死自己儿子?

她一手扶着椅子,一手抚着自己心口,想停下笑声。魏塱忍不住将袖里东西抽出来,狠狠掷在地上,压着嗓子道:“母亲,就这么想自己坐到那个位置上去?”

昭淑太后压根没看,还在那一门心思顺气。魏塱怒极抬脚踩上那件龙衣,狠狠碾着道:“若朕昨日喝下了母亲端的那碗药,是不是现在新帝已经登基,母亲垂帘听政,还是双圣临朝?”

昭淑太后这才分了些余光到魏塱脚底下,一件婴儿袍子罢了。再看一眼,魏塱脚尖底下踩着的那只爪子,似乎是五趾。

她霎时变了脸色,定睛细看,尤不足以确认。登时起身,整个人扑到魏塱脚底下,双手拉着魏塱衣角要将那只脚移开。

魏塱收了脚,看着昭淑太后将衣服捧起,凑到眼前,手指仔细摸索着衣服上龙纹。五爪,有翼是为天子象。

“不可能。”她说:“怎么可能。”

她看着魏塱:“不可能,不可能。”

她忽而像是明白什么,摇晃着那件衣服悲道:“你做的,是你做的。”她逐笃定渐:“是你做的,你构陷黄家,你这个狼心狗肺之徒,你要对黄家赶尽杀绝。”

她捏着那件衣服,拼命摇晃脑袋,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复指着魏塱笑:“是你,是你做的。”

魏塱心中升起些酸楚,到底是自己亲娘。另来看昭淑太后这反映,似乎对这龙衣之事并不知情。如果她只是帮着黄家争些权柄,并未起换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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