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节
她此时方真正生了疑虑,拓跋铣肯定是在等自个儿没错,但那蠢狗总不至于蠢到以为袖手旁观就能看着沈元州死。
分明他该攻城,此处与平城不同,最好是凑一个里应外合,战事越紧,沈元州越乱,自个儿才越有机会啊。
前几日不攻还可能是因为自己没进城,但昨天他必然知道自己进了,他还在等什么。天下战事皆怕久好,他本也耗不起,为什么会一直拖着。
薛凌皱眉,底下话语又来,一胡狗作生硬汉人口音道是“王上不为兵戈而来,只为沈元州一人,中原有话,君子一诺,驷马难追,请沈将军出城。”
城头赵德毅拄长枪大喝曰:“番人胡狗,狼子野心,敢在此颠倒黑白,混淆事非,我三军待阵,心明如镜,安能受你挑拨?有种上城来。”
两方骂架如小儿,薛凌上前两步,半个身子露在下方视野里。她确定拓跋铣是看见了她,她甚至能瞧见拓跋铣志得意满笑。
但这仗还是没打起来,胡人不攻,沈元州不能轻举妄动,僵持半个时辰不足,底下人替拓跋铣传话,道:≈ot;沈将军不肯出城,是本王诚意不够,愿效古来圣贤,百折以求,直到沈将军肯应未止。
未表诚意,明日本王只带亲随来,还请将军下马一叙。≈ot;
说罢人马退如潮,转瞬不见了踪影,齐清霏趴在墙上往下看,来回念叨:“这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又走了,怎么我就没见着呢。”
各处收了弓,亲信皆陆续过来,喘着气说“怪”,实则劫后余生,不打未必是好事,但打起来一定不是好事。
沈元州忡忡摘了兜鍪,道:“真是怪,他就算要耗着,也该围城再耗,怎么会连围都不围。”
旁儿道:≈ot;我看王上昨日说的有理,他就是想诱我们出城,你看这来的人越来越少,刚才又说明天只来个,他要是真敢只来个,我们为什么不出去。
大不了百余精骑出去,就伏在城门口,打不过,立时跑远些,既不用回城,也不用城里再出兵援,杀一个够本,杀一双就算赚。≈ot;
沈元州叹气道:“咱们今时不必往日,既城内旁门出入自由,断不能先挑干戈。”
又人道:“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虽然他这两天没打,我看,他肯定是在酝酿什么阴谋,久坐者待毙,不能再等了。”
沈元州挥手道:“下去说。”
各人称是,随后下了城墙,各往各处,唐涧喊了薛凌一起,道:“你初来,不知火灶在何处,前两日有人给你送,今天起没这好事了,要吃跟着走。”
薛凌称好,一边卸了护袖一边跟着走,路上又听得七嘴八舌在议拓跋铣之事,齐清霏蹦前蹦后跟着,只道:“胡狗胆怯,不敢过来。”
唐涧回头道:“给你那豹子少拿俩,养不起了快。”
“是你们不让我出城来,你们让我出去,他自己就能抓,还能给我带俩回来,谁要天天吃你们的。”
此情此景,居然有些像旧时,巡城回来,跟着鲁文安一干人等往炉灶处跑。
用过早饭后,沈元州招了人议事,薛凌在其列,说的自然就是拓跋铣反常举动。
昨夜本就拟定了要出去一探究竟,今日见拓跋铣来的更少,已无人再反对,只差行事细节,如何出,如何伏,如何杀,又如何撤。
大批人马出城设伏是不可能,城中调兵往外,瞒不过胡人那头。而且人太多无处撤,万一胡人援兵及时赶来,后果不堪设想。
唯有小批奇兵以制敌,但人太少又毫无胜算,两厢为难,吵了大半时辰。后决定仅以五十人马出城,藏器在身,只伏拓跋铣一人,若能得手,则是大捷。
此法听来还算可行,只藏在哪,又成了问题。藏太远,难以顷刻近到拓跋身前,藏太近,城门口一览无余,根本没得藏。
各陈己见后,薛凌听闻是要藏在鹿砦和拒马后头,鹿砦为木架相连如墙,徒兵要过不易,拒马则是刀架带刺横于路中,可让对方马匹无法前行。
再议下来,鹿砦有所不妥,这东西高且重,一放下去,拓跋铣肯定会有防备,绝不会轻兵过来。往日所用,是战起再绳索放下,还可以顺带砸死几个。
拒马倒是小巧些,而今城门处本来就有安置,但这玩意儿藏不了几个人。而且上头刀尖刺利,胡人固然好不接近,藏在后头的人要再出去也很困难。
又是一阵你争我言,偏将刘聿出了主意,道:≈ot;可以将城中拒马稍作改进,将上头所用刀兵封刃,人藏其后,出去的时候刚好可以踩在刀身上借力。
与此同时,城墙上鸣镝放箭,第一吸引拓跋铣注意,第二以此为号,埋伏的人可直接跃出,比跑过去更快。≈ot;
众人接耳后以为这个挺好,且如此定了下来,沈元州当即点了两人去传令,即刻改些能用的拒马来。
剩余人众,赵德毅道:“已是要出去了,别白费功夫,不如夜色一起,埋绳在必经之路上,再将绳索系于马腿,站的远些,刺杀之后,以鼓声惊马,马跑将埋着的绳索带起来,可以绊倒胡人马匹,使其后退无路。”
沈元州想了一阵道:“那明日之后,这仗……就真要打了。以我对胡人的了解,就算明天咱们能将拓跋铣击杀,他大军在鸟不渡,依然会有人带过来,不打出个输赢,绝不会轻易退去。”
一人道:“早晚都有这天,先发制人更好,省了天天忍这口鸟气,谁说打出去就要输。”人皆以为然。
沈元州叹得一声,抬头望与众人,道:“也好,那么,何人请缨?”
他确有人心在此,有二三声高说要去,也有人老实道是“身手不行,骑马冲锋还能有几个回合,突然之间跃出杀人多半要失手,就不揽这活儿,但可以埋伏在旁作补刀手。”
众口声里,薛凌笑笑起了身,道:“我去。”
答案只在电光火石间,拓跋铣确在诱兵出城,他没诱沈元州,他诱的是她。
沈元州笑着打量她道:“你去?”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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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
沈元州起身,含笑打量着薛凌,只觉进城两三天来,一直见她怏怏缺缺,此刻眼里却有流光溢彩。
似乎能不能杀了拓跋铣不要紧,单单去杀拓跋铣这件事,就让她心花怒放。
他道:“你如何去?”
薛凌上前两步,笑道:“我如何去不得。”她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唐涧,道:“你问他,我能不能去。”话间自得自傲,再不是先前颓丧漠然语气。
沈元州反蹙眉,只觉此时薛凌更为眼熟,不是见过薛弋寒的那种眼熟,而是这……这骄纵气度……这人一定是在某处见过。
前两日薛凌愁苦悒悒,以至于这种感觉不重,今日一朝展颜,似乎不仅仅是见过,一定在哪年哪月与他把酒言欢过。
当时少年,也该是有风华奕奕,但……没有这样一个人啊。
屋内众人没想到薛凌初来便要自请这等大事,皆有些不信,唐涧回神,看了看薛凌,又看向沈元州道:“他非要去……我觉着能去,他手脚是快。”
薛凌略昂头,道:“就这么定了,我去,我要城门正中那个位置。”说罢扬了右手缓缓转得一圈,恩怨贴在袖口处泠泠生寒。
“何人要抢,来抢。”
众人相觑,好事者随手拿了个茶碗,十分力道丢于薛凌。她自听声,反手一分为二,连起两脚往来路回踢。那人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