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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真是麻烦死了。”周予安夹了只鹌鹑蛋吃,口里含含糊糊的:“依我看,索性直接把她强绑走,快马加鞭带回京交差。”

唐慎钰皱眉:“不行,沈小姐身份贵重,千万不能用强。”

“贵重?”周予安鄙夷道:“不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陈银的侄女,还真当盘子菜了,哼,我顶看不惯陈银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再厉害又能怎样,还不是个断子绝孙的阉人,那沈轻霜也是,再贵也是个卖的贱货!”

“噤声!”唐慎钰下意识四周扫了眼,低声呵斥:“祸从口出,这样的话以后少说。”

唐慎钰喝了口酒,微微皱眉,这回他是领了密旨办差,沈轻霜的身份要绝对保密,陛下交代了,要把沈姑娘当成公主般尊敬礼待,务必周全平安地带回京。这背后的意思可就深了,所以,他对外只虚说是替掌印陈银找侄女,大批人马驻扎在百里之外,只他和予安进留芳县寻人,如此,便能保证沈姑娘做过妓女的事不会外泄。

“看不惯你又能怎样!”唐慎钰双臂环抱住,冷冷道:“我知道东厂番子给你使了不少绊子,害得你从百户降职到了总旗,陈银更是辣手处决了你的几个亲信手下,你心里一直忿恨着,可人家沈轻霜又没得罪你,你何苦辱骂她?再者陈银历经了两朝,论起来算是个独当一面的人物,便是连我恩师万首辅都得给他几分面子,见了他也要恭敬地叫一声陈公,你和他对着干能得什么好处?今儿这些话若是传到他耳朵里,你这总旗还要不要做了?”

周予安一脸的不服气:“可再怎么样,陈银也无权调配北镇抚司替他办私事吧!大哥你可是从四品的镇抚使,他一句失散多年的侄女有了消息,就叫你撂下手里的公务,支使你千里迢迢来这穷乡僻壤给他跑腿?”

唐慎钰晓得这小子在挑事,没搭理,大手按住周予安的肩膀,笑道:“我都不气,你较个什么劲儿?”说到这儿,唐慎钰一脸的严肃,试图暗示:“予安你记着,不论我还是陈银,锦衣卫还是司礼监,亦或是东厂,都是为皇上做事的,陈公的意思许就是皇上的意思,我这回带你出来,其实就是想让你立点功,看皇上能不能开恩,叫你官复原职。”

“嘁。”周予安鼻孔发出声嗤笑,不屑道:“小皇帝才十七岁,他懂什么呀,说白了还不是陈银和郭太后一手遮天。”

“越说越没规矩了。”唐慎钰沉着脸,再次暗示:“有些事我现在还不方便同你说,但现在我明明白白告诉你眼前这件,之后咱们还要和沈小姐相处好一段日子,她不能在我手上出事,懂?”

周予安见大哥有些生气了,又知道大哥素来谨慎稳重,忙笑道:“懂懂懂,她是她,陈银是陈银。”

“这还像句人话。”唐慎钰长出了口气,蓦地,他瞧见周予安正用炖肉擦拭靴子,昏暗的烛光下,这小子越发显得俊美,唐慎钰不禁忧上眉头,低声道:“你小子风流多情,素来受女人喜欢,我可警告你,不许挑逗招惹沈小姐主仆!”

周予安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我还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我喜欢名门贵户的淑女。”他嫌弃地用手扇鼻子:“太监家的臭东西,晦气!”

唐慎钰懒得争辩,倒了杯酒喝,皱眉道:“现在起咱俩分作两班,今晚前半夜你在外巡守,保护她的安全,我睡会儿接替你。明儿一大早我要出去办事,她身子似乎不大好,我得给她寻个稳妥可靠的大夫一块上路。你暗中护她,她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全都记录下来。”

老半天没得到回应,唐慎钰忙望去,谁知发现周予安正坏笑着打量晕在地上的玉兰仙。

唐慎钰气得踹了一脚周予安,斥道:“别只盯着裤裆里那点破事儿,我说的听清楚了没。”

周予安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我一个总旗难道连个女人都护不了?”

唐慎钰见周予安心不在焉的,冷哼了声:“我可警告你,她若是出了事,别说升官,咱俩的脑袋都别想要了。”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那姓唐的难缠得很

子时的欢喜楼正是最热闹欢腾的时候。

炭火将熄,屋里晦暗不明,春愿搬了张小杌子,坐在床边,用小银夹仔细地挑燕窝碎里的毛,这玩意儿最滋阴养颜了,大夫说对孕妇好。

原本女子进了欢喜楼,红妈妈照例都会给一碗绝育汤,这样就免了怀孕落胎的麻烦,可小姐认为自己将来一定会走出这个魔窟的,坚决不喝绝育汤,往往,她在侍奉完贵客后会喝避子药,可也有倏忽,之前意外怀了三次,流了三次,身子元气大伤,这次终于有了杨公子的骨肉,她很看重的,非必要连床都不下。

春愿抬眼朝床上望去,小姐这会儿后背垫了几个软枕头,她腿边放了那两枚燕子银锁,手里捧着她弟弟写的家书,身子往炕桌上栽的蜡烛跟前凑,细细读,读了十几遍。

春愿知道,小姐嘴上总骂她母亲薄情寡义、抛夫弃女,说她永远也不可能认这女人,可心底呢,哪个孩子不想被亲娘搂在怀里疼呢?

这时,春愿瞧见小姐忽然重重地哀叹了口气,将那封家书扔进炭盆里,纸见火就燃,灰烬上下翻飞。

“哎呦。”春愿忙用铁筷子去夹。

“别管了。”轻霜往里挪了些,让出个位置,看向春愿手里的燕窝碎,温声笑道:“等有太阳的时候再挑,你上来睡罢。”

春愿笑道:“大夫说燕窝得空腹吃才好,今晚若是不挑拣好了,明儿你就吃不上啦。”转而,春愿看了眼火盆中的纸灰,忖了忖,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你娘现在过得是不是很富裕?”

轻霜失神,痴愣愣地望着银锁,不晓得该怎么给这傻姑娘解说,良久苦笑了声:“她现在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能不富裕?她命好,给一个很厉害的富商老爷当妾,没多久就生了个儿子,富商老爷子息单薄,死前就把所有的家业传给了她儿子,她母凭子贵,一下子就掌了家、有了权,但她之前过得也不好,跟一屋子姬妾勾心斗角,儿子跟着祖母和嫡母长大,总不听她的话,喜欢和她对着干。”

春愿身子趴在床边,头枕在胳膊上,望着小姐欢喜道:“不管怎么样,你都是老夫人的骨肉,她肯定会顾惜你的!”

见小姐神色凄凄,春愿忙劝慰道:“我看那位唐公子出手极阔绰,对你那么恭敬谦卑,从侧面说明你弟弟特别有钱有势。”

轻霜笑着问:“有钱有势很好么?”

“当然啦!”春愿眨巴着眼:“起初我可担心你会被杨公子和程家的欺负,现在我就不担心了,因为你将来也有娘家兄弟照看,终于有人给你撑腰了,今晚唐公子不是说了么,若是你跟他回京都,你弟弟就能让杨公子休了程冰姿,正儿八经地娶了你。”

轻霜鼻头发酸,不由得掉了眼泪,她轻抚着春愿的头发,柔声道:“木已成舟,程冰姿是他的结发妻子,不管怎样,我不能仗势逼迫他休妻,对程姑娘不公平。我没别的要求,当个平妻就好,彼此和睦相处,日子就这样过下来了,别计较太多,再说了,我也没打算认什么娘和弟弟的,大家各过各的,互不打扰,只是我觉得那姓唐的难缠得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明晚上让朝临哥同他谈谈。”

春愿点点头,忽然笑了。

她今儿一天见了姓唐的三次,吃亏了三次,幸好有小姐,她才能出这口恶气,不过想想也是后怕得很,当时她怎么敢动手呢?也不晓得那人会不会记仇,将来成倍报复她。

转而春愿又愁眉苦脸起来,她起身将火盆端到西窗底下,从橱柜里抱了床被子,除了鞋袜和外衣,上床钻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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