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人谁都不说话,雪就这样黯然飘下,落在两人之间,仿佛筑起一堵冰冷的墙。
春愿心里的恨意依旧未消,转身便走。
“站住!”唐慎钰抓住她的胳膊,稍微一拽,就把她拉到身前,他警惕地环顾了圈四周,强将她拉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压低了声音问:“你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要对周予安示好?你要报复么?”
“对呀,这还用问么。”
春愿直接承认,笑吟吟地望着男人:“你知道,我是个很记仇的人。”她甩开唐慎钰的手,绕着
男人转了圈,上下打量着他:“怎么,你又要护那个畜生?要阻止我?”
唐慎钰深呼吸了口气:“你不要这么做。”
“哦。”春愿歪着头,盯着他那张冷峻的脸,噗嗤一笑:“那我偏要做呢?”
唐慎钰闷声吼:“你当我不晓得你想干什么?为了周予安这种人,你何必把自己搭进去?”
春愿鄙夷一笑,讥讽道:“少跟我装深情,你受了他家大恩,要保他,我不是,我跟他有仇。我告诉你,一刀杀了他,便宜了他,我要叫他以为自己飞起来了,要发达了,然后把他拽下来,让他身败名裂,以一种非常痛苦凄惨的方式死去。”
唐慎钰咬紧牙关,盯着女人不言语。
“怎么,你舍不得?还是怕你姨妈伤心?”春愿走近他,得意洋洋地笑:“那你就杀了我。”
唐慎钰眼睛红了:“你知道我不会!”
春愿抬手,吻了下食指,然后贴在男人的侧脸,眨了眨眼:“你要是不杀我,就好好地站在一边看我折磨他、弄死他。”
说罢这话,春愿拾起地上的伞,哼着轻快的江南小调,朝身后的男人挥了挥手,向马车走去。
唐慎钰望着她,看她上了马车,渐渐消失在雪中。
天越来越黑,他就这么站在原地,雪轻飘飘地落在头上身上,就像千钧巨石般沉。
唐慎钰像下定了决心般,搓了把脸,朝平南庄子奔去,一路冲到了主院的花厅,果然瞧见姨妈正在和周予安说话。
“表哥!”周予安看见唐慎钰忽然闯进来,满身的雪,脸色阴沉得吓人,吃了一惊,忙笑道:“方才我还和母亲说起你呢……”
“你出去。”唐慎钰打开门,侧身让出条道,冷冷道:“我和你娘说几句话。”
周予安颇有些诧异,但还是放下茶盏,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唐慎钰目视表弟走远了,这才将门关起来。
“我还当你和公主一块离开了。”云夫人从桌上翻起个茶杯,倒了杯滚烫的茶,自顾自叹道:“哎,侯府和公主素来没有交情,她今天怎么忽然来庄子了?钰儿,头先我问过你好多次,你总不说到底和殿下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婚事,怎么忽然取消了。你是个谨慎自持的人,不管外头传什么风言风语,姨妈还是相信你的为人的,你和褚姑娘肯定没发生什么……”
云夫人见外甥似乎不大对劲儿,担忧地问:“钰儿,你不舒服么?”
唐慎钰如同喝醉般,身子略有些晃动,噗通跪在地上。
云夫人哎呦了声,忙过去往起搀扶唐慎钰,谁知这小子就像扎根在地上,崴然不动。
“孩子,你怎么了呀?快起来。”云夫人用帕子,擦拭着外甥头上和身上的积雪。
唐慎钰握住拳,“姨妈,我和褚流绪之间干干净净的。是予安,予安和褚流绪之间有私情。”
云夫人顿时愣住,攥紧帕子。
唐慎钰不敢看姨妈:“予安五月去姚州赴任的路上,忽然借口回京取姨丈的遗物,其实他去了风烟渡,乘船上扬州找褚流绪。”
“你别说了。”云夫人脸色发白,身子发抖,呼吸也急促起来。
唐慎钰磕了个头,继续说:“他们之间,应当发生过关系。褚流绪再次回长安,不是因为我,因为予安。六月初五前后,周予安私下是非观找过褚流绪。”
云夫人泪如雨下,其实六月的时候,安儿主动提出和她去平南庄子守孝。在到庄子的当晚,一个巡夜的庄头来报,说看见小侯爷暗中策马去是非观了,她当即就晓得,予安可能找那个小贱人去了。
孤男寡女深更半夜会见,能有什么好事。
及至后头,出了褚流绪自杀那档子事,她急忙赶去是非观,她晓得那小贱人醒着,于是故意和唐夫人在门口说话,说起予安将来要娶舅舅家庶女的事,还说起当年褚仲元害得予安染上恶习。
更表明态度,她绝不可能接受这种女孩进门。
果然,自那以后,褚流绪忽然失踪了。
前段时间传出来钰儿和褚流绪之间不干不净,公主一怒之下,当即取消这门婚事。
如果钰儿和那女子真发生了什么,那估计,也是予安和褚流绪算计的。
她也心疼钰儿,可到底予安才是她亲生儿子,有些话、有些事,她只能装聋作哑。
云夫人抹去泪,摇头道:“我、我不相信你弟弟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确实做了。”唐慎钰又磕了个头:“他五月失踪在半路上,不仅去了扬州,甚至还在通县的百花楼嫖了几天妓,后头他应当得知老太太因他的失踪去世,害怕之下,伪造出被蛇咬了……”
“别说了!我儿子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云夫人连连后退,无力地跌坐在扶手椅上,胳膊撑在花几上,手覆上脸,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其实,她早就发现安儿暗中往腿伤上抹毒粉,似乎在遮掩一个真相。
她隐约察觉出什么,但她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