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页
走近,夏时白不用特意去听,都能够听到电话那边人的话语,歇斯底里,一字一句都精准无误地在贬低着秦知锦,冷漠地好似上辈子跟秦知锦是仇人一样。
秦知锦忽地感觉眼前的灯光一暗,抬头一看,发现夏时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发现自己连嘴角都难以抬起。
敷衍都做不出相应的动作。
她所有的精力在敷衍她妈的过程中消失殆尽,和过往每一次一样。
秦知锦跟母亲陈女士谈话永远有三个过程步骤。
第一阶段,陈女士妄图好言好语跟秦知锦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做成功后,秦知锦能够获得什么,并且口头表示秦知锦要是不想做,可以跟自己说,借此表明自己的自由民主。
实际上,一旦秦知锦开始跟陈女士解释,妄想用道理和情感来说服陈女士,那迎来的并不是陈女士自认为的“自由”,而是怒斥和责备。
陈女士开始说自己一个人在家带孩子的艰辛,述说着她从一个完全不会做饭、不会养孩子的娇娇大小姐,如何学习养大秦知锦。
陈女士将自己错误的选择归结于秦知锦,责怪她作为女儿却顶撞自己,无法像别人的闺女一样。
那些责怪和冷漠在幼年秦知锦的耳朵里听来,无疑是母亲插得最狠的尖刀。
一旦秦知锦被激怒,开始一件一件事情跟陈女士掰扯,辩解她的人生过成现在这个样子,跟自己的出生没有任何关系。
“你完全可以不生下来我,我没求着你让我出生。”秦知锦气得将所有恶毒的狠话送还给母亲。
秦知锦小一点的时候,陈女士一般不会进入第三阶段。
在第二阶段,幼年的秦知锦就已经被骂哭,生怕眼前的女人会将自己丢下,她只会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无声啜泣,亦步亦趋,像不安的小兽。
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秦知锦意识到母亲对自己过度的控制欲,她开始挣扎反抗。
秦知锦没有办法保持理智选择他人眼中正确的方法,每一次反抗,都是激烈的争吵,摔桌,闹得巨大无比。
这个时候,第三阶段便随着陈女士没办法得到秦知锦的示弱悄然而至。暴力成为了母亲镇压秦知锦,将自己摆放在家庭统治地位的法宝。
这种过激的方法,得到的只是更惨烈的结果。
秦望的父母生怕秦知锦被打死,好几次跑过来劝阻,却被陈女士难听的辱骂激到面红耳赤。
一家人吵得不可开交。
秦知锦痛恨、害怕母亲,却又渴望得到虚无缥缈的母爱。每当她快要坚持不住,精神崩溃的时候,那个从未在家庭风暴中心出现过的父亲便会站出来给秦知锦些许甜头。
陈女士唱红脸,秦父唱白脸。
他在秦知锦最脆弱的时候,扮演着慈父,给予秦知锦对家的念想。他不停地告诉秦知锦——陈女士变成这样只是太爱你,太爱这个家,她只是爱的方法不对,你不能否认她对你的心。
“她是妈妈。”秦父温声劝慰着,抬手一点一点抹去女儿面上的泪水,“我们要让着她,毕竟她一个人在家里面承受了太过的压力。”
秦知锦就是落在水中的浮萍,天上下起作势要打穿她叶片的大雨,混不见底的湖水下面是无数要将她拉下去的根土。
她无法接受父母是不爱自己的事实,天生被驯养的乖女儿,唯一的反抗也只是争吵。
而这种争吵在暴力过后,被彻底瓦解。她能做的只是借着秦父偶尔的施舍,逃到学校,寻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
这个天地很小,小到文具、交友、学习进度、甚至是高考志愿,她都要听母亲的。
一次又一次被操控,一次又一次被缠上身的藤蔓束缚住。
她早就精疲力竭,看清父母的真面目——用爱的名义对她进行所谓的精神控制,用爱绑架她成为所有物。
她只是冠上名字、摆放在橱窗里的宠物。
不回家成为她默不作声的反抗,给予的金钱照单全收,给的财物,除了那辆车还留着,其他都变卖换成现金。
安全感全无,用冷漠铸造出自己跟这个世界的隔阂。偏生又极度渴望得到爱。
矛盾又纠结。
秦知锦被骂到麻木,甚至在旁音中能够听到父亲对母亲的规劝。
所有的招式,所有的流程她都已经经历过,连母亲开口下一句要说什么,秦知锦都猜得到。
只是被骂得次数太多,被虚无缥缈的家庭伤害过太多,她连反驳都觉得太累。
秦知锦握着电话,呆呆地看着一脸担心的夏时白,脑子和心一同空着。
动弹不得。
那边尖锐的责骂声响彻在安静的花园中,但凡有人在旁边经过,都会忍不住停住脚步在旁边听上两耳朵,惊讶于骂人的难听程度。
夏时白瞧出秦知锦的状态不对,忙从她得手里面将手机拿出来,“骂完了吗?”
陈女士数落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才重新出声道:“你是谁?秦知锦呢?”
“你歇斯底里地骂了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秦知锦一个人捅死了你们全家。现在看来你精气神都不错,状态还行,没个几十年应该是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