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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见我吗?”
绍芒被问的一头雾水,“我不知前辈是谁,但……”
荆晚沐苦笑:“但你猜出来了。”
绍芒语气温和:“无终曲不是俗曲,并非人人能奏。”
荆晚沐顿了顿,道:“既知道我,怎么还这样生疏?”
绍芒无话。
荆晚沐看了她一会儿,转过身消失在梦海中。
她无法面对现在的绍芒。
她是绍芒,她不是荆夜玉。
她要的是荆夜玉。
她要的,是那个受伤了会求姑姑帮她上药的荆夜玉。
可是荆夜玉是现在才变的吗?
百年前,她在葬神台大开杀戒,神君罚她万剑穿心之刑,放逐幽冥海,生生世世为奴为婢,供人驱使。
可她却在受完万剑穿心之刑后,用最后的神力,为一个魔女发了神愿,宁愿自毁也不愿苟且偷生。
在那时,她心里没有姑姑。
荆晚沐并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神愿的,后来多番打听,也隻问出一句模棱两可的咒语。
云化雨落地,花落地成泥。
而远古时期,人便是用泥捏成,是生命的起源。
她用这样的远古禁术,为一个魔女求到寿与天齐的殊荣,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荆晚沐知道这个消息时,正在为荆夜玉酿酒,想着下一回相见要谈些春花秋月,不提神魔妖邪了。
作者有话说:
中秋啦,大家假期快乐哟~
“你把她忘了。”
那个人影轻慢缥缈, 逐渐消失,绍芒在梦海中循迹找了一圈,毫无所得, 迷蒙之间像是被人拥住了,身子暖和了些, 竟深睡了。
殷彩在后窗外听动静。
整座院子除了云宝鸢的梦话之外,什么声响都没有。
她候了会儿, 穿过重重花影, 回到自己房中。
周扶疏给她的那份鹿肉是烤好的, 连花椒粉也撒上了。
这跟葡萄酒里撒盐没分别。
殷彩看不上,找了个不用的储物戒,把东西放了进去。
等她收拾完毕,准备入睡时, 身后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殷彩。”
殷彩很久没听过这个声音, 身子一僵, 手里的储物戒差点丢出去。
周扶疏衣裙曳地, 彩冠明净,嗓音温和。
殷彩早知道会遇见她, 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可真的相见时,又无所适从。
她不自禁抓紧了手里的储物戒, 没有回头。
周扶疏走近了些, 笑道:“怎么不看我?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
殷彩心里难受,好像指腹被谷子的芒针戳出血。
周扶疏又上前几步,影子笼着她。
殷彩如受惊幼鹿, 迅速转身, 拔了背上的大刀。
刀横在二人之间。
周扶疏照样笑着, 似乎是知道殷彩不会伤她,和颜悦色:“久别重逢,你送我这么大的见面礼?我可受不住了。”
殷彩泄气地收了刀,很没出息地退开了。
她的长相与殷元洮越发相似,幼时的鼻涕虫长成这般清潋若玉的模样,中间隔了将近百年时光,多少让人唏嘘了。
周扶疏见她躲开,就不往上贴了,另找了处地方坐下,“鹿肉你不喜欢?”
殷彩背过身,勉强回道:“都是杀孽。”
周扶疏闻言,轻笑出声,“杀孽?弱肉强食,怎么叫杀孽,这世道,吃人的都有,何况一隻手无缚鸡之力的鹿。”
她说话从来不中听,区别在于,从前是表里如一地坏,现在是笑嘻嘻地杀人如麻。
殷彩想劝她,但话到嘴边又没说什么。
天下谁都能指责周扶疏,只有她不成。
周扶疏靠在椅背上,双腿交迭,拿捏长辈的姿态,“别随着旁人和我置气,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殷彩道:“你——”
周扶疏蹙眉,坐直了身子,“生哪门子的气?我看看你,你能少块肉?还是能脏了你?”
殷彩急道:“我没这个意思!”
周扶疏紧蹙的眉舒缓下来,“那你过来么,这会儿也不会有人来找你,你担心什么呢?”
殷彩勉强走了过去。
周扶疏平静地看了她半天。
殷彩不禁拘束起来:“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么看着?”
周扶疏道:“不然呢?”
殷彩年纪大,但经的事少,别人一百岁时已经尝尽宿世诸苦,她却不是。因此她不懂世上有些情意是见上一面就能心满意足的。
周扶疏望着她半响,蓦然起身,腰间的佩饰流苏簌簌垂坠,她神色难辨:“我该走了。”
殷彩微愣:“刚来就走?”
周扶疏道:“我还有事,你早些歇着吧,明日事还多着呢。”
殷彩看着她清瘦的脸,惊觉这张脸从来没变过。“你有什么事?”
周扶疏摆手,全然一副不可说的样子,待她走到门口,正要幻化法术时,殷彩突然道:“你有去看过我娘亲吗?”
周扶疏站在门口,像是当头一棒。
慢慢回身,“没有。”
这样简单冷淡的两个字,殷彩不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