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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二十四春景好(壹)

 

章一百二十四春景好(壹)

江南之行,也就此落幕。将仇庄家彻底赶了出去不说,连谭怜也失了去汴州的机会,林知意的手段被宋家人看在眼泪,纵使是亲眷,也被她的手段给震住,未曾想到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丫头,能以如此轻松的姿态除去恶仆。

然而所有的计划哪像他们看到的那般简单,既要让自己的丫鬟受委屈,以苦肉计博他人同情,又要等待最佳的时机,将那不忠心的仆役彻底暴露出来。若不是她和丫鬟们同心,只怕难以完成这般壮举。

在宋家人为此事感叹之际,林家的行船已经快到汴州了。不知回到汴州,又是怎样的景象?林知意忍不住猜想,冬日的寒风早已散去,惠风和畅,到江南时,也是春光明媚。整整过了一年,她才回到汴州这片土地,竟也是在春日中。

永安四十八年,前世的自己与陈璟初次相遇。

而今,整整一年,她都在江南,时局不同,也不知这一年,和陈璟相遇的,到底是谁?这个答案似乎与自己无关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前世的自己,对自己的夫君有过无尽幻想与信赖,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想到这,林知意的手微微一颤,绣花针顺势扎进了手指,指尖顿时被锐利的针尖刺破,她忙将手里的绣绷放下。

想起这人,心中总会有一种莫名的钝痛感,铢积寸累,失望与憎恶并非一日生成的。陈璟的身世不好,母妃生前不得宠,他便也一同被冷落了,是个自小无人疼爱的孩子。

起初遇到陈璟,林知意并不知道这些往事,她是个在父母兄长疼爱中长大的孩子,去书院之前,她宛若温室中的花朵,从未见过疾风暴雨。然而也正是这样,她在书院中遭人嘲讽时,下意识地会后缩藏匿。遇见陈璟的那夜,宛若一个甜蜜的陷阱,等待她的落网。

星河之下,身旁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耳畔却是无限柔情的温言细语。

她哪曾见过这样的人?

一面是对于高位者的敬佩臣服,一面是在他这里得到了些许慰藉。

少女便如同入了魔般开始思念他。

不过都是假象罢了,就像这绣绷上绣着的花朵,看着艳丽,容易让人花了眼,冷不丁被绣花针刺破手指。

归汴州,风景旧曾谙。归来之人却长高了不少,蛾眉皓齿,朱唇粉面,明眸乌黑,江南之水养人,林知意本就生得肤白,在江南住了一年,面色红润不说,连那双眼,都宛若被江南的朦胧烟雨浸润过,湿漉漉的眼眸像是会说话,惹人怜。

“七皇子,林姑娘已经回府了。”鲁雅派去林府蹲守的探子急急忙忙回来禀告此事。

楼阁厢房,司裴赫握笔沾墨的手微微一滞,像是感到好笑一般,轻笑一声:“她倒也舍得回来?”语气却有些无奈与埋怨,连他都未曾察觉自己会有如此态度。

“林姑娘这一去江南,便去了一年有余。”鲁雅接话道,暗自感叹这林知意走得潇洒十足,把宫里的、汴州的、还有这铺子里的事全都丢给了自己的主子。不过在林知意走的一年之间,他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林姑娘可不是个好惹的主,若是在她面前说错了话,做错了事,铁定是要挨七皇子一顿训斥的。

他追随七皇子多年,甚至可以说是殚精竭思的忠臣,见过皇子多少种情绪与表情,偏偏没见过七皇子吃瘪服软的模样,而那林姑娘也不知道是有什么迷惑人的法子,竟能将波斯人口中的“波斯豹”制得服服帖帖。

待那鲁雅退下,司裴赫才坐回椅子中,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鼻烟壶,手指摩挲上面的图案,喃喃自语道:“竟真舍得回来了。”方才不知为何,听到她回来的消息,心口竟会紧紧一缩,让他握笔的手都停滞了,那墨汁滴到砚台上,他才回过神来。

林知意回府了,最高兴的当然是林峄南了,妹妹不在,父亲可是严格不少,让他在父亲面前大气不敢喘,不过也难怪,林峄南的性子太过跳脱,小时候便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角色,现在虽说收敛了不少,但和沉稳的林江北相比,实在是有天壤之别。

这不,林峄南听到母亲和妹妹要回来的消息,甚至向书院请了一日的假,专门等母亲和妹妹。又嫌在府里等太浪费时间了,忙让人牵马,预备上马去渡口接人。谁知道前脚刚迈出门,就听到父亲严厉地问道:“你小子,急匆匆往哪去?”他吓得赶紧退了回来,低声说道:“父亲,我去接母亲和妹妹。”然而脸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仿佛刚才神采奕奕预备出门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丫鬟们看了二公子的神情,忍不住抿唇无声地笑。

然而他耷拉着脑袋等候父亲继续教训自己时,突然听到外面的小厮喊道:“夫人姑娘回府了!”又跟变脸似的,立即有了精神,往外张望。

引得林淮又忍不住斥责一句:“如此张望,不成体统。”然而语气却是轻缓了不少,显然是听到夫人回府的消息之后心情好了不少。

林峄南一见母亲和妹妹二人的身影,便忘了父亲方才的训斥,忙向母亲请安,又嬉皮笑脸地看向林知意,朝她挤眉弄眼,让林知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家中最能逗人开心的自然是自己的二哥了,只是一年未见,他竟又长高了不少,也晒黑了不少,然而依旧如同未长大一般,撒娇卖俏倒是拿手得很。

林峄南这副模样是最能讨人欢心的,有他在,宋明婕上扬的唇角就未下去过,听闻她们从江南带了礼物回,更是乐开了花,非要跟着林知意回院子取礼物去,林知意拗不过二哥,只得同他招招手,让她跟自己一同回院子去。

等到了她的院子,林峄南见仆役们来来往往地收拾着,便打趣道:“你这一回来,府邸里上上下下可算热闹起来了。”他用手指了指林知意院门口,上面竟然放了一块牌匾“汀兰院”,道,“这是父亲特意着人为你做的,我和大哥跟着沾光,那姨母走了,我也有自己的院子了,可算走了,平日里和她说话都费劲。”林峄南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忍不住同林知意吐着苦水。然而一想到妹妹还去江南一年,比他多了一年时间和那姨母接触,又止住了话头。

汀兰院,林知意看着上面的字样,岸芷汀兰,为人高尚。

“那惹你烦的姨母可不会再来了。”林知意同他一起走入院中,低声说道。

“可是在江南发生了什么?我听父亲提起,仇家也被发落了,究竟发生了何事?”林峄南对此事很上心,然而父亲并未同他们细说,他又猜不中,便只能从妹妹这得到讯息。

“仇家,”林知意听到他提起仇家,知道这没心窍的二哥肯定猜不出里面的道道,便简洁地说了一句,“仇家挑事叛主,在江南被赶出去了。”然而挑事叛主四字,听着轻飘飘,林峄南再没有心窍也明白其中的严重性,再一联想仇嬷嬷和仇碧玺曾在林知意院子里服侍过,他也能明白叁分。

“这么说……”林峄南不知如何同林知意说下去,他不知该安慰自己的妹妹,还是该把仇家一通臭骂,在他的概念中,最简洁明了的不过是拿了剑与人单挑争个高下,到了宅邸里的琐事,哪怕力能扛鼎,也束手无策。

“不过是件小事罢了,对了,母亲特地让人带了几匹德瑞堂的布匹回来,说是要给你和大哥量体裁衣,你这又长高了不少,怕是……”林知意上下大量一眼,继而打趣道,“怕不是要用几匹布了。”

林峄南斗嘴斗不过她,立即上手弹她脑门:“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怎么,嫉妒二哥比你高是吧?”他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妹妹,虽说妹妹也长高了不少,但个头仍不到自己的下巴,他依仗自己长得比她高,便想着法子逗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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