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下周。”
五月中旬,柳絮满天飞,陈西瑞坐上了开往北市的高铁。
报道
回到阔别三年的城市, 陈西瑞发现医院周边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斜对面的胡同里,原先卖猪脚饭的广府小吃店现如今变成了卖花的,米线和麻辣烫还是原来的老板, 但是店面重新装修过, 招牌也换了,医院旁边被保护起来的古庙经过修缮翻新,大隐隐于市般伫立在车水马龙的闹市区。
这座城市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她该庆幸自己离开的时间不算太久,以至于仍对环境保留几分熟悉。
陈西瑞拎着行李,轻车熟路地找到教务处,一上午交完了进修材料,领了饭卡和工牌, 苏瑜下手术赶过来时, 她正坐在绿化景观带边的长椅上发呆。
“西瑞!”苏瑜奔了过来,刷手服外面套着没系扣的白大褂,典型的外科大夫做派, 拿白大褂当风衣穿, 陈西瑞起身揶揄,“苏医生现在走路都带风啊。”
苏瑜拉着她坐下, 喜极而泣道:“瞒得够瓷实的啊, 一声招呼不打,直接就杀过来了。”
陈西瑞说:“想给你个惊喜。”
“这惊喜可太大了,刚才接到你电话,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苏瑜伸手搭上她右肩, “晚上老地方, 我请客。”
“当然是你请,你是东道主嘛。”
“一晃三年了, 日子过得真快啊。”苏瑜状似感慨,手不自觉地在她肩上重重一拍。
不愧是干外科的女人,手劲儿堪比壮汉,差点没把她拍吐血。
毕业多年,当年上解剖课被福尔马林熏得哗哗掉眼泪的姑娘们,一个去了大洋彼岸的美国,一个读完博顺利留在了北潭,混得最次的就属她。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自己倒是挺满足现状,也不想做出改变。
苏瑜滔滔不绝跟她讲起这三年里大大小小的八卦,陈西瑞微笑着在听,偶尔插一嘴,惊叹谁谁谁居然当主任了,或者谁谁谁怎么改行专职炒股了。
“对了,你导师今年聘正教授了,等夏主任一退,应该就是他接班。”
“消息准吗?”
“八-九不离十。”
陈西瑞笑笑:“我们刘老师看着像淡泊名利的书生,关键时刻还挺有斗志,不声不响给自己争了个主任。”
走进内科大楼,呼吸科的那些老师们还记得她,这几年科里人事变动不大,除了新入科的规培生和实习生,陈西瑞基本都认识,她将带来的特产分给大家,自来熟地说:“怎么没看见刘老师啊?”
某位男医生伸手示意:“刘主任办公室,出门请右转。”
“我去看看,一会儿再过来,你们忙。”
办公室的门关着,陈西瑞敲了两下,听见里头传来一声“进”,她拧动把手,推开了门。
屋子朝阳,光线充足,窗边摆了两盆迷你绿植,刘仕文抬头,发现是她,表情有种微妙的怔愣,手里刚点燃的香烟举在半空,一时忘了吸。
陈西瑞打趣:“您天天跟患者宣教吸烟有害健康,怎么轮到自个儿身上,就搞起双标呢。”
刘仕文掐了烟扔进脚边的垃圾桶,仔细看了又看:“我不是眼花了吧。”
“没眼花,就是我,您的开山大弟子。”陈西瑞自顾坐到沙发上,“忙叨一上午了,刚把进修手续办好。”
“来北潭进修?”
“嗯。”
刘仕文抬腕看了眼表:“快十二点了,附近找个地方,一起吃顿饭。”
陈西瑞来者不拒:“太好了,中午您请,晚上我朋友请,省一天的饭钱了。”
刘仕文从转椅上站起来,问她跟以前的老师们打过招呼没。
“打过了。”
“走,再去打一次。”
刘仕文亲自领着她又进了医生办公室,大家正在品尝土特产,他摆出未来主任的范儿,多此一举地介绍:“这是以前在我们科规培的陈医生,你们应该都记得,也是我的学生,这次来我们这儿进修,待……”扭头问陈西瑞,“待多久?”
“一年。”
“人家要在这儿待一年,都好好用心教。”
陈西瑞给大家鞠了一躬:“以后请各位老师多多指教。”
“见外了不是,还指教。”某位男医生调笑,“陈医生,有对象了没?”
众人笑话他老牛吃嫩草。
陈西瑞跟着大家瞎乐:“有了。”
引荐结束,章蕊凑过来笑嘻嘻道:“你这头发烫得真不错,不光修饰脸型,而且显得你整个人特别知性。”
好几年前,陈西瑞刚入科规培时,这姑娘还是一名住院医,比她大几岁,算是年纪相仿的同龄人,自然聊得到一块。
“哈哈,我现在可是成熟女人。”
“别笑,一笑就破功了。”
陈西瑞拉着章蕊走到无人之处,悄悄问人家:“周老师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不搭理我也就算了,那脸还黢黑黢黑的,怪吓人的。”
“嗐,这不是没晋得了主任吗,被你家恩师捷足先登了,可能是恨屋及乌吧,你以后少在他跟前蹦跶。”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陈西瑞若有所思,“我以后肯定跟他保持三米的距离。”
中午那顿饭,师徒二人在斜对面的胡同里找了家新开的东北菜馆,点了锅包肉、小鸡炖蘑菇、地三鲜和西红柿鸡蛋汤,刘仕文还想再点,陈西瑞嚷嚷够了够了,另外开了两瓶啤酒,“您下午上班,没事儿吧?”
“啤酒我都当饮料喝。”刘仕文道。
陈西瑞笑着说那行,端起一杯酒,直接干尽,“其实我早就想来看您了,一直没好意思。”
刘仕文哼了声:“一上来就喝这么猛,整的有点高啊,吃点菜吧。”
陈西瑞自说自话:“我刚值夜班的时候,是您陪了我整整三个月,你说我是带的第一个学生,万一出岔子丢的就是你的脸。您一个主任医师,还要陪着我一个学生熬夜班……对不起刘老师,我太不识好歹了。”
刘仕文稍稍举了下杯子,意思了一口:“我喝酒慢,没你猛。”
“您随意。”
“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你们白老师当年可能就是受不了我这臭脾气。”
“没有没有,您说得挺婉转的,我那时候正好失恋,心情不好,突然听见您那么说,没…没转过弯来,把闷气全撒你身上了。”
刘仕文逗趣道:“所以说,他们姓傅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把我女朋友撬走了,又害我学生孤立了我三年,哎呀我这心里憋屈啊。”
陈西瑞自我检讨:“害您憋屈了三年,我真不是个东西,不过欺师灭祖的日子真心不好过,我这三年饱受良心煎熬,肠子都要毁青了。”
刘仕文哈哈大笑:“逗你玩呢,我没太憋屈,该吃吃该喝喝,顺便去美国当了回访问学者,你真煎熬了三年啊?”
陈西瑞嬉皮笑脸:“倒也没有,用了点小小的修辞手法。”
往事说开,更需要仪式感,陈西瑞又开了两瓶啤的,“逢年过节我特想给你寄海鲜,死要面子活受罪,愣是冷酷到底了。”
“没事儿,现在寄也不迟,中秋节春节肯定都得有,三年六箱,都给我补上。”
陈西瑞笑了笑:“我妈已经开始打包了。”
晚上约着跟苏瑜吃饭泡吧,嗨到十一点多,苏瑜明早还要上班,实在熬不动了,两人在街头分别,陈西瑞打了个车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