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谁谁
完颜亮看了我足足五秒,两颊鼓起,嘴扁扁的。突然伸手一指“那这群女人怎么办!”
“送人吧。”我诚恳地说“如果你把她们留下,你的意中人一定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哗——”完颜亮捧心作惊讶状“你这么了解我的意中人啊,简直要怀疑你就是她啊!”“没办法。”我含蓄地回答“人类总在一些场合,会成为无奈的知情者。”
“萧爱卿似乎很擅长讲双关语。”
“那也是因为陛下体察人意善解风情。比如另一些人,他们永远听不出来我讲的其实是双关语。”
“哦,什么人这么迟钝啊。”他问我。
“就是正在看文的这些人。”我回答。
一般来说,做文案工作的人容易精神敏感,有受迫害妄想症。特别在意不相干人群的闲言碎语,并且对自己亲朋好友善意的抚慰不屑一顾。
我周围的同事均是如此。
因此,当我领着皇帝的赏赐——那群花姑娘回家的时候,得到消息的他们,开始对我侧目以视之。
“偏宠”
“奸佞”
“会拍马屁”
“裙带关系”
这些奇妙的字眼,成堆地在我背后的对话框中涌现。
我坐在这帮文案工作者之间,跷着二郎腿,往嘴里塞桔子,耳边隐约起伏着零星会提到我名字的阴暗句式,但是每当我一回头,这屋内便立时鸦雀静默。
嘴里的桔子开始变味。
我是秘书里的一个特权份子。
我有点郁郁不乐。
他们根本不理解我的苦恼,我把花姑娘们带到家里作侍女,就意味着我要闲养这帮女人,完颜亮是故意消耗我微薄的月薪。
这件事困难在于,我明知他要整我,却不能把大礼退回去。
理由?我不放心。
亮亮是我的,完颜亮也是我的。别管你当了大金天子,别管我想不想要你,那是我的问题,选择权要牢牢掌握在我手里。只有我甩你,没有你甩我。
正当我胡思乱想脑内混乱一片时,完颜亮忽然派人发来一纸书文,满室官员齐声高唱:升官发财!
我被提升至尚书左丞。
我心里十分感激,不是因为这个官大,而是我终于摆脱掉身后这群乌鸡眼。
新官上任三把火。
为了报答完颜亮对我的知遇之恩,我决定放开手脚施展一番作为。
第一件事,就是提升我的姐夫!
我那个曾经天下第一美女的姐姐,千挑万选还是遇人不淑。嫁了一个没什么前程的小官小人物,还常常沾沾自喜自以为是了不起的官夫人。
我得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人物!
哼哼。我唱着双截棍,迈着飘移步,身后跟着红粉金钗十二行;歪嘴斜眼,小人得志,头上斜戴帽子,帽子旁插一朵小花,肩膀披一黑色绸缎褂子,管家心明眼亮给我嘴里塞入一根牙签。说话要像戴了牙套,尽管我是上京人氏,但一定要使用闽南口音。
我大摆宴席,把家中老少全部接来。
大家按部就班,排排坐吃果果。
我当然坐在上座!一抬左手,他们就报数:一二三四五。一抬右手,他们就合唱:上山打老虎。
我洋洋得意,自命不凡。
“啊啊咳咳。嗯嗯,吭吭。”先扶着嗓子尽情咳嗽一刻钟,喝一口茶,吐一口痰,吸一口烟,再把手扶在腰后摆出孕妇状“这个那个总之!”我微微一笑,总结陈词“一个家庭,只要出了一个好样的!你们就都会得道升官一个都不能少!”
“哗——”全家人鼓掌叫好,掌声雷动。
我不得不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安静。
“做人要谦虚。”我教导他们说“不能因为出了一个我,你们就以为自己今后可以横行上京,吃饭不付账、上车不打票、住店不给钱。”
“明白。”我的姐夫毕竟是个当官的,相当拎得清“我们一定谨遵教诲,吃饭怎么可以不给钱!”他愤慨地一扬拳头,对全家人吼道“说过多少次了!要记得开白条给人家啊!”“对对对。”我点头如小鸡啄米,提醒家人“千万别让人家说我们仗势欺人。从古到今,这种小人太多了。”
“可是一定会有人因为嫉妒而诽谤我们的啊。”我弟弟人很胆小,含泪握着我的手说“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我沉思“嫉妒是一种不好的品性,我们绝不能放纵这种品性蔓延。虽然很多时候我们于心不忍,但这种害群之马就像毒草是不解决不行的。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为了防患于未然,我们要懂得保护自己。”弟弟含泪说:“我真的不想当官的!”
我安慰他说:“这也是没办法。我们本来安于清贫,但是为了对抗想要暗害我们的恶势力也只好铤而走险成为特权分子。”
于是我推举弟弟萧祚当了左副点检。姐夫当了左卫将军。一时间,我们萧家权倾朝野阖第荣华。
我心情一好,就对完颜亮和颜悦色。
完颜亮心情一好,就对文武百官和颜悦色。
久而久之,大家都明白了。想要舒服地过日子,就都要对我和颜悦色。
于是,整个世界都圆满了。
大家统统和颜悦色。
但总有一些小人,他们不顾大局,专营挑拨离间。
我在亮亮的书房里,看到参奏我的折子直摞到天花板。
他们说我:“任职用事颇专恣,威福在己。”
又说:“萧裕擅权倾险巧诈。”
也不知道这都是什么意思,我翻看了很久,也没能研究出一个所以然。既然我看不懂,就证明他们写得太差。这种伤人眼力的文书,怎么能让我家亮亮看到呢。他日理万机,已经很忙了耶,为人臣子,要懂得“信息过滤”的美德。
我体贴地拿起火烛,把这些写有我名字的奏折通统烧掉。
恰巧完颜亮进入,闻到室内弥漫的糊味,好奇地问我:“你在烧什么。”
“一些技术含量太低没有存在价值的东西。”我讨好地微笑,极尽所能地贬低“还不如江雨朵的言情小说呢。”
“哦。那女人挂羊头卖狗肉,已经很名不符实。连她都不如的东西,确实是垃圾。”完颜亮自从当了皇帝,记性就越来越差,很快忘记这件事,接着问我“下月初六要不要一起出游踏青?”
我回答:“那天我已有约会,不如下次吧。”随后溜之大吉。虽说完颜亮听从我的建议改变战略,开始对我细火慢攻,但也不得不防,还是小心为妙。
到了初六那天,我怕亮亮来府上查岗。
便约了高药师一同爬山,望远登高。
“有句诗怎么说来着。”清风拂面,我眯眼享受,一边抓耳搔腮:“什么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武当凌绝顶?”高药师皱眉猜忖。
“”“那就是少林凌绝顶?”
“”我算明白了。人类果然是一种物以类聚的生物。
我说:“先别管什么凌绝顶了,最近有小人想要暗算我。”
“什么?”高药师大惊“千万别放过这种害群之马!一定要追查到底!
“谢谢。”我拍拍他的胸膛“只有你够朋友。”
说起我和高药师的友谊,就要从一场大雨中的一把伞讲起。但是我这个人特别讨厌占据电视剧前十分钟的情景回放。只有凑不出字的人才喜欢不停地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