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

砂金换好衣服，便循着记忆，来到一楼的餐厅。那里只有垂手侍立的仆人和桌上一份对人类而言称得上是精致又营养的早餐。拉帝奥不在。

砂金还记得昨晚拉帝奥的嘱咐。他吃完那份早餐便走进花园。因着昨夜的梦，他走过小路时便格外留意了那些玫瑰花。微卷的玫瑰花瓣一如他梦中见到的那样，带着阳光和风愉快地摇曳。

但他没有见到和昨晚那朵类似的深蓝白渐变玫瑰。

或许……以后会开的吧？教授并没有给他派下繁重的杂活，他常来花园走走，应该是可以被允许的？

砂金默默收回目光，加快了去医生那儿的脚步。

白色的房间里，靠墙摆着一座巨大的乌木架子，一个又一个装着彩色试剂的瓶子摆放在架子的高处，仪器堆在房间角落，有些凌乱但一尘不染。

戴着眼镜的医生在桌前忙碌，砂金小心翼翼地叩了叩门，医生转过身，露出一个浅笑：“早上好，是新来的砂金吗？拉帝奥先生告诉我说您要做一套检查。”

砂金沉默地点头，医生便搬出几个仪器又拿了几个针管和试管：“好的，您稍等。”

抽了几管血又做了一套十分细致的检查之后，医生终于笑眯眯地放人了：“您可以回去了，检查报告出来之后一份给您一份给拉帝奥先生。”

砂金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用敬语。他怔了怔，低声说：“直接叫我砂金，用平语就好……”

“啊，这样？”医生终于收敛了笑容，“可是拉帝奥先生都吩咐过我们要尊重你呢。不过要是你不习惯，那我下次用平语吧。”

教授这么吩咐过？难怪那些仆人都对他那么恭敬……

砂金有些愣了。他不太明白，拉帝奥一个看上去就很高贵的魅魔为什么会这样吩咐别人……明明他只是一个人类血奴，奴隶市场上人人都可欺辱的存在……

但被尊重的感觉也未必不好。砂金沿着开满玫瑰的小路回城堡，漫无目的地思考。

他自然清楚这份目的不明确的“尊重”来之不易。但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找回了一些身为“人”的真实感觉。

自从家乡覆灭，他变成奴隶，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走进城堡的砂金周身还带着浅浅的玫瑰香，与拉帝奥身上的仿佛有些相似。刚才体检时他被多抽了几管血，有些不舒服，本打算回房间休息一会，但走到那个有花窗的长廊时，他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长廊那一头，安安静静独坐着下象棋的人抬起他的石膏头，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过去。

砂金根据他身上崭新的白色长袍和深蓝披风，以及空气里淡淡的玫瑰香判断这就是拉帝奥。于是他快步走过去。

“做过检查了？”戴上石膏头之后的拉帝奥说话格外简短。

“是。医生说检查报告会有两份，一份交给您，另一份给我。”

“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似乎叫他来只是为了问话。

砂金应了一声，在离开前踟蹰了一下，还是说道：“感谢您，教授。”

感谢您给我的这份尊重，让我终于找回了身为“人”的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