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回头看往祭司殿的方向。
便正好看见一团黑色妖气从祭司殿中冲天而起,极快地朝这里奔袭而来,片刻后,那团同鸦妖系出同源的妖气落到了裂谷外的门楼之上。
妖气散开后,露出两道身影。
漆饮光被殷无觅抓着头发,狼狈地按跪在门楼顶上,殷无觅站在他身后,一手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扬起头来,一手持着灵剑,剑锋横在他颈项上。
漆饮光脖子上已见了血,鲜血染红了胸前衣襟。
族长家的小公子体弱多病,从小就被族人当作易碎的琉璃人偶般小心翼翼地护着,就连最为顽劣的孩童,在他面前,都得小心收敛着手脚。
从小到大,他何时受过这样重的伤,身上何时染过这样多的血?
这一幕让门楼下的沈氏族人都忌惮地停了手,愤恨道:
“小公子,他抓住了小公子!”
“殷无觅,果然是他!我就说这些妖物怎么对我们族中的法阵布置如此清楚!”
“什么被鸟妖追杀,他根本就是给我们演了一场苦肉计,好骗取我们的信任。”
族长身负重伤,撑着剑从地上站起来,气怒攻心之下,又喷出一口血来。
沈丹熹在族人的叫骂声中,隔着鸦妖庞大的身躯,死死盯着门楼上的人,眼尾透红,结印的手指有细微的颤抖,一字一顿厉声呵道:“殷无觅,你敢!”
门楼之上,殷无觅听到了沈丹熹几乎撕裂的喊声,在广场上翻涌的妖气当中,他一眼便看到了那一身赤红嫁衣的身影,他握剑的手指收紧,骨头咯咯作响,拼命抵抗着妖丹对自己的控制。
不是他,他不想这样做。
但体内的妖丹掌控着他的身躯,让他身不由己。
到了此刻,殷无觅已经完全明白了漆饮光的意图,他才是真真正正想要上演一场苦肉计。
漆饮光低眸,感觉到了那一点点撤离自己脖颈的剑锋,低声道:“没想到,你的意志力如此坚定,我倒对你有些刮目相看了。”
殷无觅说不出话来,经脉里膨胀的妖气侵蚀着他身骨。他当初心脉遭受重创,是漆饮光用药治好了他,因为他是沈丹熹的弟弟,他对他毫无怀疑。
炼入药内的妖力随着药效早已深入他的心脉脏腑,如今想要逼出来,几乎不可能。
漆饮光感觉到他的抵抗和挣扎,横在颈项前的长剑已经快要完全撤离开,他眼中的笑意冷却下去,通过雀火神识传音,向乌墨发号施令,“命令他,杀了我。”
鸦妖被沈丹熹的束缚阵压在地上,周身缠满了灵线,用力扬起脖子,听从吩咐地大声说道:“殷无觅,动手!用沈家人的鲜血祭阵,打开圣地结界!”
“闭嘴!”沈丹熹喝道,伸手往虚空一抓,凭空握住几缕灵线,用力收紧。随着她的举动,束缚在鸦妖身上的灵线亦同时收紧。
鸦妖发出凄惨的嚎叫,勃颈上立刻又环上一圈灵线,硬生生将它的惨叫束缚在喉咙中,鸦妖庞大的妖身在灵线交缠中猛烈地翻滚挣扎,宛如一只被蛛网缠住的虫蚁。
纤细锋锐的灵线绞断了它的翅膀,漆黑的鸦羽和鲜血喷溅到半空。
鸦妖流泻而出的妖气蔓延向四面八方,一时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遮蔽住了。沈丹熹的身影穿入妖气黑雾当中,往门楼疾冲而上。
漆饮光皱了下眉,催动雀火,妖力灌入乌墨身上,已然匍匐在地的鸦妖嘶吼着撑起身来,冒着被灵线切割得鲜血淋漓的剧痛,将沈丹熹挡了一挡。
鸦妖身上被剐落的鸦羽越来越多,铺天盖地一般,遮蔽住了沈丹熹的视线。
漆饮光最后看了一眼那黑羽中的红影,转过身握住殷无觅的灵剑,用力往上撞去。
灵剑刺破他的心口,殷无觅瞳孔震颤,几乎目眦欲裂,颤抖着手松开了剑柄,“不,不是我杀你——”
漆饮光握住剑刃旋转了一圈,确保剑气绞碎自己的心脏,他痛得额上都是青筋,口中滴落鲜血,却还对着他扬眉笑道:“我们来赌一把,看看她还会不会和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在一起。”
今日,他当着沈丹熹的面,在沈氏族人的面前,亲手杀了她的亲弟弟,不论真相如何,他都和沈丹熹没有可能了。
殷无觅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他实在难以理解,怎么会有人为了阻止别人在一起,宁愿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他以为的苦肉计,竟是他用命来成就,这当真值得吗?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殷无觅喃喃道。
漆饮光瞳孔已经开始涣散,看不清殷无觅的表情了,他嘴角含着笑,摇摇晃晃往后退了两步,从门楼顶上坠落下去。
鸦妖头上的雀火随之黯淡失色, 乌墨感觉到雀火中妖力的衰弱,回头往门楼看去,鸟眼里透出惊讶。
它以为这只是一场做戏,自己配合好后就能得到他的奖励, 却没想到他竟然真把自己搞死了。
那它剖出的半枚妖丹, 被绞断的翅膀, 岂不全都白费了!
鸦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他欺骗,出离愤怒,可没有了雀火中的妖力支持, 它的力量被削弱大半, 几乎在雀火微弱下去的同时, 它的妖身就被暴怒的沈丹熹拉扯着灵线切碎。
鸦妖死不瞑目,眼中最后一点神采, 也随着雀火没入灵台烧毁它的神识后, 而完全熄灭。
漆饮光驱动雀火焚毁了所有知晓真相的鸟妖灵台,领头的鸟妖一死, 剩下的鸟族四散而逃。
他的五感在衰败, 就算从门楼坠下,摔得身骨俱碎也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
模糊的视野里,他看到一抹红色身影朝他扑了过来。
“去请大祭司!快去把大祭司找来!”沈丹熹转头喊道, 用力按住他心口上的破洞,渡入灵力, “长晟, 长晟,你坚持住, 大祭司很快就来了,他会治好你的, 就像你小时候那样,不管病得多厉害,大祭司都有办法治好你。”
沈丹熹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这是她从小就护着的人,一点磕着碰着都要担心的人,现在心上被剜了一个大洞,脖子上裂着血痕,四肢骨头都被摔断。
全是因为她,因为她的“一见钟情”而带回来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