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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节

 

旁边的棚屋就堆了些木柴,用来偶尔点篝火玩。

可是舟向月拿了打火机去一看,才发现棚屋漏了水,里面堆的柴火都湿了。

他好不容易拣出几根还算干爽的木柴,拿到外面空地上,可是怎么都点不着。

噼啪!

噼啪!

噼啪噼啪!

一次次用打火机都点不着木柴之后,舟向月也有点崩溃了。

他把伞一扔,就在漫天雨丝里蹲在那里,梗着脖子去点火,“都下雨了!你还不发芽!”

以前的他一直觉得付一笑像脑子不会转一样倔,现在的他理解笑哥,成为笑哥。

舟向月嘴里嘟嘟哝哝,“下雨你不打伞,我也不打伞。死耳朵,我就等着你回来给我打。”

“我现在魂魄都破破烂烂的,身体不好,淋雨了我就会生病,生病了我也不吃药。诶我就是故意气你。”

“气不气?有本事回来逼我吃药啊。”

眼前的木柴上忽然噗的一声燃起火焰,瞬间就驱散了周围黑暗潮湿的寒冷。

舟向月一愣,忽然心怦怦跳起来。

这一刻起心动念,惊动十方神煞。

他如有所感地抬起头,望向远处——

只见对面原本光秃秃的山坡上,像是水中滴了一滴墨,忽然蔓延开了一片绿意。

潮润的绿意之中转眼就绽开斑斓的织锦,那是漫山遍野的花在竞相开放。

几簇轻盈的芦苇絮不知从何处飘飞过来,出现在他视野之中,下一刻一阵轻风拂过,便燃成了一片朦胧的淡淡火光。

闪闪烁烁的火光之中,远远地浮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温柔的火光给他镶上一层金边。

舟向月扔下手里的木柴就蹿了出去。

蹲久了腿麻,还差点趔趄地跌一跤,然后就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前跑。

他朝着那片燃烧的光亮跑去,就像他自幼时起一次次本能地抛下背后的黑暗,奔向温暖的光。

无数飘飞的流火散落在周围,闪烁成记忆的光海,晃动的影子从短拉到长,就像是一个孩子慢慢长大,跑过流沙般的岁月。

那个孩子曾以为所有人都想要他死。

可是生命里一个又一个爱他的人向他伸出了手,一只只手努力地托起他,将他从深渊拉回人间。

于是他跌跌撞撞一路走来,跋涉过忘川血海,再多艰难痛苦,只要看见那些黑暗里陪伴的微火,就可以咬牙坚持。

因为遥远的前方有引路的灯,身后有支撑的臂膀。浸透了欲望的愿望之海中,有人在为他祈祷。

因为漫长黑暗的浓雾后面,有人披荆斩棘、拼尽全力向他奔来。

他会踏着漫天璀璨流火,穿过漫山遍野的花开,跨越生死与时空的界限,在下一刻拥他入怀。

囚室

十四岁的郁燃曾经做过一个诡异的梦。

他在梦中醒来, 身处寂静无声的黑色宫殿,透明纱幔被日光映得如同淡金色的雾气,雾气之中有一缕轻烟袅袅升起, 是长生香的味道。

雾气之中,有人贴在他耳边说话。

“你想不想要舟向月?”

那个声音很熟悉, 可他陷在梦的蒙昧之中,认不出是谁的声音。

但郁燃却立刻就懂了他在说谁。

“如果你想,我可以让你拥有他……”那个声音轻笑一下,“占有他。”

郁燃皱起眉,摇了摇头。

“你不想要他吗?”

那个声音问他。

“……想要。”

郁燃的心跳莫名微微急促起来,“但他是个人,不是一件物品……我不能这样对他。”

很久很久以后,他在鲜血化作的遍地珍珠中被困在重重梦魇里, 那个鬼魅般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笑道:“你真该庆幸,当初那时候你还太年轻。”

“是人, 不是物品?”

“——后来你把他囚禁在密室之中,占有他的全部,那时候就不觉得他是个人了?那时候我再问你, 恐怕就不是同样的答案了吧?”

“只可惜那个时候,我没法再进入你的梦。”

鲜血流进了他的眼睛。心脏好像在火中焚烧, 痛得他说不出话。

“你更该庆幸的是……得到你不是舟向月的愿望。”

那个声音轻笑,“不然,我早就帮他得到你了。”

郁燃猛然惊醒, 心脏剧烈跳动。

梦中的一切在醒来的瞬间消散在记忆之海深处,再无踪影。

他在寂静的黑暗中起身, 仿佛梦游一样走到墙边。

上面浮现出一圈暗红的符咒, 组成一道诡异的门。

郁燃屏住呼吸, 门开了。

门后的墙上悬挂着锁链,烛火幽暗明灭。

一个纤细身影蜷缩在昏暗角落的床上,墨发披散,双眼紧闭。

两只手腕被红绫束缚在头顶,浮动的红绫如血弥漫,衬得他脸色越发苍白。

郁燃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舟向月身上穿的衣服是他的。

宽大的衣服在衣襟处松松敞开,露出胸前久未痊愈的伤口,伤口已经结了血痂。

已经将近两年了,舟向月身上的伤好得慢得出奇,就像是这个身体自己都不想好起来一样。

好在现在基本也恢复了。

郁燃坐在黑暗中,沉默地看着舟向月。

昏睡中的他瑟缩地靠着墙,气息很微弱,有些不均匀。

原来他与郁燃躺在一张床上睡觉的时候,总是在睡梦中一个劲往他这边挤,每每郁燃最后都被挤到了墙边。

但舟向月自己睡着的时候,明明整张床都是他的了,他却总是缩到墙边蜷成一团,只占很小的一点地方。

就像是落单的小兽下意识地把自己隐藏起来,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之前他还伤重昏迷的时候,总是自己去抓伤口,郁燃就把他的手绑了起来。

后来他偶尔会醒来,一醒来只要没人就在密室里找漏洞搞破坏,于是郁燃用一条红绫加入两人的血炼成了血绫罗,专门用来束缚他,但凡他表现出危险的举动,就会及时制止。

再后来……郁燃偶然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昏迷时总是惊恐瑟缩的人,被血绫罗束缚着的时候,反而好像会睡得更安稳一点。

郁燃垂眸,默不作声地看着舟向月。

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舟向月给偷偷藏起来,之前筹谋了很久,可真的把他锁在自己身边之后,却有些无计可施。

郁燃原本只是像直觉一样隐隐地觉得自己如果不这么做,舟向月根本不会给他任何寻求解释的机会,所以他要把他握在掌心里,总能慢慢撬开他的嘴。

他会杀了他的,但他要弄明白真相。

可是……

哪怕落到他手里了,舟向月还是不说实话。

他受伤后昏迷了好几个月,第一次醒来时见到他,就问他为什么不杀了他。

郁燃不回答他的问题,只问自己的问题。

但舟向月也不回答,他一开始是顾左右而言他,然后是怒骂,再后来是求饶,求他杀了他——还不忘一次次往郁燃最痛的地方戳。

论你来我往的言语交锋,郁燃实在比不过他,每次最后都被堵得七窍冒火,恨不得活活掐死他。

可是郁燃还没有力量强迫他说真话。他伤还没好,也不可能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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