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佟穗背对他坐着,偷偷笑了。
这种闲适的心情在骡车靠近那条山道时变得紧张起来,佟穗远远就开始打量两侧的林间山丘。
萧缜:“放心,上次我来就没事,现在县里分了地,更不会有流民还躲在山上。”
大多数流民都想恢复正常百姓身份,明明有正道可走还要铤而走险的,基本都被秦哥带去了死路。
这一路果然无事,夫妻俩顺顺利利地到了桃花沟。
佟贵进山了,佟善在私塾,只有佟有余、周青夫妻俩在家。
佟穗进村时就感受到了村里的太平,此刻见爹娘都跟记忆中一样安好,彻底放了心。
周青:“咱们村空地空宅少,一共只有五户老弱流民来投奔,被左邻右舍看得严严的,闹不起事来。倒是你们俩,怎么这时候来了?”
萧缜解释道:“祖父要我伐一批木材,没告诉我用途,只让我来这边联系乡亲们帮忙采伐,伐完且放在您这边放着,数量够了我们再来收拾。”
说完,萧缜拿出一个钱袋子,沉甸甸地装满了铜钱:“我们只住两晚,有劳岳父岳母替我们给帮忙的村民发放工钱。”
做枪的消息还是要尽量瞒着,等下次带汪师傅过来时再告诉大家也不迟。
亲家有事相求,又不是什么难事,周青夫妻痛快地应下了。
萧缜道:“那让阿满陪你们说说话,我去山里找阿贵,顺便看看哪些木材合适。”
佟有余:“我跟你一起去,你没进过这边的山,别迷路了。”
萧缜看向佟穗,他不知道盲了一只眼睛的岳父方不方便进山。
佟穗笑道:“一起去吧,没准我爹走得比你还快呢。”
小妻子发了话,萧缜便放心地麻烦岳父了。
男人们出发时带了干粮,午饭肯定不在自家吃了,佟穗娘俩便一边聊天,一边做了五人量的午饭。
“你看家,我给私塾送过去。”周青装好食盒,嘱咐女儿。
佟穗道好。
周青脚步轻快地来了私塾。
佟善还不知道姐姐姐夫回来了,乖乖地待在私塾跟宋家父子一起吃,周青扫眼宋知时,也没有提起女儿女婿,等两大一小吃好饭,她收拾好碗筷提着食盒又回家了。
午后,娘俩坐在炕头聊天,桃花沟没什么新鲜事,佟穗从灵水村带回来的消息就太多了,听得周青一惊一乍:“就二爷他们七八个人,把一百多个流民都抓住了?”
佟穗点头。
周青已经为松树村惨死的村民唏嘘过了,此时她搂住女儿,欣慰道:“女婿他们这么能打,我家阿满真是没嫁错人,换成隔壁那个,遇到事可能还得你护着他。”
佟穗无奈:“娘老提他做什么。”
周青:“还不是他天天在我眼前晃,你都嫁了,他还三天两头地要帮我做事,叫我为难。”
佟穗:“有何为难的,直接拒绝不就行了?”
周青:“他那张小白脸,我一狠心拒绝,他就露出失魂落魄的样,弄得我好像才是那个负心人,哎,次数多了,我真狠不下心,怪就怪你太招人喜欢,嫁出去快一个月了他还对你念念不忘。”
佟穗:“……”
到了后半晌,佟有余三人回来了,他在前面带路,萧缜、佟贵合力扛着一棵水桶粗的柘桑树。
山路崎岖,树又重,累得两人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放下树后都喘了好久的气。
佟穗端出俩洗脸盆,一人递条巾子。
佟贵:“洗什么脸,二爷跟我走,咱们直接去我屋里冲个澡,阿满,你再提一桶水来,这点不够。”
佟穗舀了水,顺便给萧缜拿套换洗的衣裳,提着桶去了堂哥住的厢房。
佟贵光着膀子站在堂屋,佟穗没想着避讳与否,只被哥哥肩上深红色的压痕惊到了。
她刚要关心,萧缜挑帘走了出来,同样是只穿长裤露着上半身的扮相,肩头那一片也是通红。
对上他的视线,佟穗立即背过去,将手里的衣服放在干爽的灶台上:“你,你们洗吧,我去帮娘做饭,金疮药二哥这边有,都别忘了涂。”
说完快步跑了。
佟贵瞅瞅妹妹,再瞅瞅萧缜,稀奇道:“都这么久了,阿满在你面前还放不开呢?瞧刚刚那脸红的。”
萧缜笑了下:“你可别拿这话去逗她。”
放不开有放不开的好,他就喜欢她那模样。
萧缜换好衣服走出厢房, 然后在后院找到了佟穗。
佟穗正在观察他们费了好大力气抬回来的这棵据说名为“拓桑”的树,见萧缜来了,她走到他身边, 低声道:“你不是说要砍伐山上常见的榆树、栎树做枪杆吗, 这树有什么用?”
萧缜单膝蹲到此树被他们砍断的近根断面旁, 示意她看:“此树芯材为黄金色, 又名为黄金木, 常见于黄河以南各地, 北地虽有, 却远不如南地盛产。”
“黄金木生长缓慢, 极难成材, 似这棵芯材宽约一尺, 至少已经长了百年。”
佟穗第一次听说这种黄金木,能被称作“黄金”的东西, 除了芯材颜色肯定另有珍贵之处。
“这种木头可以拿来做什么?”
萧缜先拉住她的手,让她去触摸黄金木的芯材。
佟穗感受到一种木质特有的坚硬与光滑。
萧缜:“黄金木最适合做弓, 相传大将李广射穿石头时所用的弓便是黄金木所制。”
佟穗:“……”
她看这树的眼神跟看一棵纯金打造的金树也差不多了。
萧缜:“你喜欢的话, 也可以用芯材做一串手串, 戴的时间越久颜色越漂亮, 据说很多贵妇人都喜欢。”
佟穗看他一眼, 问:“我喜欢,你就给我用吗?”
萧缜点头。
佟穗再看他一眼,垂眸道:“那我更想要一张黄金木做的弓。”
萧缜拍拍树干:“这棵树应该是实芯的, 大概能做两张弓,你我一人一张, 剩下的边角料给你跟岳母做手串应该也够。”
佟穗再想表现得矜持一些,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萧缜刚要抬手, 堂屋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明显的假咳,是佟贵的声音。
佟穗下意识地站起来,与萧缜拉开距离,再瞪向兄长。
佟贵:“我喉咙痒痒,咳嗽一声还不行?”
佟穗红着脸进去了。
佟贵下山路上就从萧缜那里知道此树的珍贵了,刚刚又听到一点话声,惊讶道:“二爷,这么好的东西你不拿去卖钱,真的留着自家用了?”萧家那么多习武的男人,萧缜居然还舍得分妹妹一张弓,可别是在妹妹面前说大话,回家就食言吧?
萧缜道:“如你上次所说,凭什么好东西都要卖给那些大户,自家人喜欢,那便留着。”
这话很对佟贵的性子,看萧缜越发顺眼了。
“姐!”
佟善散学回来了,一进家门瞧见堂屋里站在母亲旁边的姐姐,激动地大叫起来,撒腿往里跑。
少年郎清脆的叫喊让隔壁正要推开家门的宋知时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望向佟家。
宋澜也意外地朝佟家看了眼,随即上前推开门,再把丢了魂的儿子拉进来。
晚饭做好,佟有余提着食盒去给宋家父子送饭。
见了面,免不得要寒暄几句,宋澜笑着问:“阿满他们夫妻俩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