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阿真刚从前面抱回皮甲时,贺氏误会了,笑眯眯将皮甲抢到手里,一边夸好一边又挑道:“厚实是厚实,会不会做小了,老三穿得下吗?”
林凝芳直言道:“做给二嫂的。”
贺氏:“……”
萧姑母一把夺过皮甲,夸赞林凝芳道:“还是你有心,阿满说了,守城的时候她也要去,那多危险啊,军营里又没有合她尺寸的铠甲,这件皮甲刚刚好,说不准就能帮阿满捡回一条命来。”
生死大事,贺氏也不会觉得佟穗不配穿这件皮甲,她就是,还以为儿媳妇终于会疼儿子了。
等一家人都坐到堂屋等着开饭时,萧玉蝉兴致勃勃地道:“三嫂,你把皮甲拿过来吧,让二嫂试试,我想看二嫂穿。”
林凝芳见老爷子也是鼓励的神色,吩咐阿真去取。
萧延愣愣的:“什么皮甲?”
贺氏嘀咕了一通。
萧延的视线在妯娌俩脸上来回转了几遍,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阿真捧着皮甲过来了。
佟穗在外面历练了几日,做事越来越大方,离席站在堂屋中间,由林凝芳帮她套上皮甲。
这件皮甲,乃是林凝芳细细致致画好了图,再亲自对铺子师傅讲解制法的。
铺子师傅没有辜负林凝芳的厚望,只是第一次做,皮甲足够结实,样式却说不上多精致。
除了胸甲背甲,还有左右两侧的肩甲,既能护住要害,又不会妨碍佟穗拉弓射箭。
佟穗非常喜欢,一点都不嫌丑。
萧穆摸着胡子夸道:“不错,比我为阿满准备的铁甲合身,花了多少银子?”
林凝芳道:“掌柜的听说我要做给二嫂守城用,本想直接送二嫂的,我不肯收,他才只留了牛皮的本钱,一共十两。”
萧穆对佟穗道:“皮甲乃军需,明日你拿着皮甲去文功那里兑换十两,回头补给凝芳。”
佟穗笑着应下。
萧姑母再夸了夸自家这边妯娌感情好,不像外面一些人家,妯娌们天天吵架。
贺氏心想,是好,比俩夫妻的感情都好!
萧延默默地听着,吃完先回了西跨院。
林凝芳吃得慢,过了一会儿才回来,在院子里就瞧见卧房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
阿真担忧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林凝芳摇摇头,让阿真自去后罩房休息,随后进了屋。
萧延坐在炕头,对着她的身影道:“我不馋那张皮甲,只馋你对二嫂这份心,你盼着二嫂好好活着,是不是我死在外头,你都不会掉滴眼泪?”
林凝芳平平静静地道:“你早就跟我说过,军营里的铠甲你们几个千户都不穿,给你做皮甲也无用。”
萧延:“是不用做,可你想都没想,光惦记二嫂了。”
林凝芳什么也没说,走到衣橱那边,再折回炕沿前,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萧延举到眼前瞅了瞅,再扯扯,疑惑道:“钱袋子?”
林凝芳:“顺袋,里面放了张平安符,路边小摊子上买的,图个心诚则灵。”
萧延:……
这人不喘粗气了,也不靠着墙了,跳下炕点了灯,捏着一个小小的顺袋翻来覆去地看。
林凝芳径自拿起刷子、牙粉出去洗漱。
这一晚萧缜几乎都没怎么停过, 每一次都将佟穗抱得特别用力。
反王还没来,五个步兵千户所将继续驻守城内,只有骑兵营在三十里地之外, 这也将是战前萧缜在家里住的最后一晚。
等战事结束, 夫妻俩可能都在, 可能少了一个, 也可能全没了。
没有人说话, 有的只是藤蔓一般的彼此难分。
远处传来了鸡鸣声。
萧缜躺了下来, 修长的手臂搂着佟穗, 将她拉到自己身上。
身高八尺有余的萧家二爷, 肩膀宽阔肌肉结实, 足够佟穗在上面趴得舒舒服服。
萧缜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 回忆道:“成亲那日,刚掀开盖头, 我就盼着天黑了。”
白白净净秀秀气气的小姑娘,山泉水一样。
佟穗还有些喘, 慢慢道:“我第二天才看清楚你的脸。”
萧缜:“喜欢吗?”
成亲这么久, 说起这个佟穗还是不太自在, 只点点头。
萧缜不信:“当时就喜欢了?”
佟穗没说话。
萧缜也没再问, 将她往上挪了挪, 两人脸对着脸,看着她水润润的眸子道:“说你喜欢我。”
佟穗难以启齿。
萧缜摸着她的脸:“再不说,以后你想说我可能也听不见……”
佟穗一把捂住他的嘴, 眼泪不争气地滚落下来:“喜欢你,我喜欢你。”
萧缜扣住她的手, 握得紧紧的:“那就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十一月初三, 下午探子来报,反王大军清晨已经从怀县出发,约有五万人马,包括两千骑兵。
五万人马行进速度有限,萧穆预测反王初六能围定城,初七再兵临卫城城下。
萧穆只管守城,城外全部交给掌管骑兵营的次孙相机而动。
“去报给二爷。”
“是。”
萧穆再招来五个步兵千户,一番吩咐,五军仍然按兵不动,只将四处城门关闭,禁止百姓进出。
黄昏时分,佟穗跟着二哥佟贵一起回了东院。
佟有余也才回来不久,正在跟周青、姜氏、周桂说话,至于周家的祖孙三个,一直住在军营,最近备战更是忙得没时间回来。
周青看到侄子,故意生气道:“佟大将军还知道回家啊,还以为你已经忘了家门在哪。”
佟贵笑道:“大家都在练兵,我是百户,不好擅离职守。”
佟贵当时没能进骑兵营,改投了孙典那里,为的就是孙典最有可能不会因为萧、佟两家的姻亲关系而特殊关照他。
孙典确实没有关照,按照体型挑出十个百户,其中就包括佟贵,再让其他不服气的士兵上前挑战。
佟贵连着摔翻六人,坐稳了这个百户,后来开始练兵了,其他百户有的被擅长弓箭、枪法或是有智谋之人替换过,唯独佟贵凭借一身好武艺悍然不动。
周青为侄子骄傲,又哪里舍得真的责怪。
“饭好了,坐下来吃吧。”
今晚厨房做的汤面,晌午剩了几块烙饼也端了上来。
佟贵将烙饼撕成几小块泡在面汤里,从小他就喜欢这么吃。
周青给侄子重新添了一勺汤。
佟贵吃着吃着,两个金疙瘩吧嗒掉了下来,砸在桌面上。
去年二叔瞎了一只眼睛从战场回来后,二婶便开始盼着大哥也快点回来,盼啊盼得一直到除夕都没有大哥的消息,二婶才大哭一场,至此再也不提大哥回家这事。
佟贵不怕死在战场,只怕因为自己再让二婶疼一场。
桌子旁的其他几人都瞧见了佟贵的眼泪,却无一人发问,都当没瞧见。
又问什么,肯定是因为即将交战的事,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坐在家人身边这般热热闹闹地吃饭。
周青是聪明人,早在女儿都跟去城墙演练时,她就猜到了这次守城将会多不容易。
女儿侄子有本事,都能派上用场,也敢站在最前面,她便不会拦着。
饭后,等姜氏母女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