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
十夜
Michele没有退出去。这也难怪,毕竟是在他的房间。
从走廊照进来的光晕昏黄,看到她正以一种自然的姿态跪坐在床上,略微转过上半身望着他,像是过去的仕女雕像。借给她的那件白色衬衣,叠得整齐地放在身旁。
她的双手放在身体上,似乎没有在刻意地遮挡,让他发现她的内衣上面点缀的别致蕾丝。她的眼中没有慌乱与羞怯,也没有丝毫魅惑的气息在。
好像是他闯入了纯净的禁地,但是得到了无限的宽容甚至纵容。
一切都是那样地自然而然,恰逢其时。
Michele 想到了《仙女》。不不,那或许对仙女和舞剧都有失尊敬。
这时,楼下大厅里的钟声响起。她记得在那里看到的那座古老座钟,看上去已经在这个家族流传了好几代。
那是午夜12点的钟声,是他的生日到了。随着那钟声响起,她轻轻垂睫,带着一丝娇矜,好像终于不好意思了一样。
生日快乐。她说,声音轻柔得几乎难以听到。
但是被祝福的人知道了。
谢谢。他缓缓地柔声回复,轻轻将身后的房门阖上。
她十分欣慰Michele没有打开灯的意思。
雨还在下,伴着远方的雷声。可惜遮不住她的心跳与不安。没有男生这样抱住她。在这里经常可以得到拥抱,其中附带的感情却完全不同。曾经仅仅出于单纯的友善与礼节,无论多少次,她至今还会感到身体僵硬,虽然心里喜欢那样的表达。
静静地在那里,Michele 像是倾身抱住了一尊冰冷的雕像。她的肌肤确实是冷的,发丝间也带着潮湿的寒意。
她身上的香水味已经荡然无存,他感受到熟悉的味道,是来自借用他家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在这之下是属于她的真实气息,难以言喻的纯净柔情。感受到她在微微颤抖,那是她出于习惯性的紧张,并不是仅仅因为他。但是他不知道。
所以手臂离开了她。这反而令她担忧、难过。
您真的愿意么?Michele 认真地问道。室内静极了,那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令她心中一紧。
她的双手一直放在左侧肩头,像个无助又娇弱的人。只抬头望着他,幽暗中想象他眼底的那片深沉绿色,平静而正经的神情令她有点儿意外地满意,又不会严肃得让人害怕。她缓缓地低下头去,随即轻软地依附到他怀里,像是一片树叶。
我是第一次,请多担待。他说。这有些意外,却又是意料之中。
我也一样啊。她倚靠在他心间。刹那间猜想,他是不是想要个有点儿经验的女人?
他缓缓地亲吻她的肩,随即变成一种轻柔的咬,有一种真挚甚至虔诚。陌生的感触。她不得不把放在肩头的双手拿下去,又不知放到哪里,只好轻轻抓住身体两侧的床单。仿佛要被吃下去一样。
她因紧张而不敢呼吸,又担心对方以为她是在抗拒。迟疑又坚定地抚上他的手,带着他到身后解开她的内衣。
她的表现幼质,又格外庄重,好像这是个仪式一样。
对,这确实是个仪式,甚至带了一些神圣感。许多年以前,她知道自己大概不会选择婚姻,但是不一定一直保持着姑娘的身体。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依然是个姑娘,也没有经历多少感情,倒是不会为此惋惜,反而感到格外愉悦而骄傲。
她实际上并非平日里看上去的那般纤细。有一丝丰腴,自带一种宛妙。Michele 觉得她好像新鲜的奶油,一碰就融化了。但是几缕发丝恰好遮挡在胸前,他伸手轻轻把它们略开,这个动作引她微颤。
发现他的手指冰冷如这夏末深夜的雨滴。
担心您会疼。他说。
她心里答道:不是所有人都疼, 这话没有说出来,因为她也不确定。
只说道:那会是甜的。
如果您感到疼,就请说出来吧。
疼痛与甜蜜,有时真的有着难以解释的关系。她又觉得自己一向不是那么怕疼。
感受到异物慢慢进入,那是她身体隐秘而细腻的位置,忍不住轻轻抽泣。陌生的不适感令身体抗拒,双手颤抖着攥紧身下的床单。可她不想停下来。
Michele俯下身来吻她,吻她的额头。这令她稍微安心。但是随着那个动作,却进入得更深,她甚至猜测碰到了身体里的那层结缔组织,紧接着那里被缓缓撑开,他进到了她的深处。
剧烈而凝滞的疼痛,把她的思绪都带走了。
她想到了一种声音: 初夏的樱桃刚刚成熟,摘去樱柄的时候啪嗒一声,能够想象出那脆嫩可口的果肉。
三四月的时候,这一带的山林里就有许多野樱桃树,开了满树粉粉白白的花,天刚刚下过雨。那位年轻人告诉她:这是樱桃。
原来如此。她望着他说:真漂亮啊。
Michele沉浸在她那紧张的温柔之中,那里的每一寸肌肤,像微微折皱的天鹅绒包裹着他。他耐心地等待,不想让她伤心、痛苦,宁愿在其间停留着,猜测她最初生疏的痛楚渐渐隐去。开始在那幽深之中深深浅浅地探索,将天鹅绒轻轻慢慢地抚平,又不忍心完全放任肆意。
他的担心是对的,疼痛感哪里有那么容易完全消隐?随着动作,绵长的疼痛从深处蔓延,是那种从身体里面撕扯的疼。有几次,她觉得自己好像要被贯穿。不知会不会出血?但是,很奇妙,也有其它的感觉出现,那是一种敏锐的,令人心惊,甚至欢愉的。将人的心与神经拧起来,随即放开,任它们涣散。
Bittersweet, sü?bitter, agrodolce苦蜜,针尖上的蜜。 是的,就是那样,苦得发甜,痛苦又甜蜜。
庆幸室内没有开灯,她可承受不住一切都显示在强烈的光线之下。即使如此,她也一直保持着,一个表情、一丝声音,都不能够失态。这是她十二三岁开始就渐渐习惯的了。上中学的时候,是老师们喜欢的形象小淑女。那个年龄的女生对性一知半解,却要假装一点儿也不知道。也不能主动了解,恐怕被指责嘲笑。她无意间在漫画上看到了情欲画面,意外发现竟然不讨厌,又有一丝叛逆的窃喜。
就像她此刻,有点儿想笑,因为疼痛与甜蜜,以及窃窃的喜悦。
身下的动作没有停,那点儿疼当然不会消失,但是已经习惯了,淹没在更为温柔、引人失魂的感受之中。就像是这个迷人的绵长雨夜。
Michele在意着她,即使听到一丝丝隐忍的抽泣声,都恐怕她是不是很疼,会慢下来吻她睫毛上的泪珠,之后再深深地进入。不知她已经有些依恋上那点儿奇妙的疼痛,反而觉得不必如此怜惜。
她又想到了Michele这个名字,是天使的名字,守护着伊甸园的天使长米迦勒心中一惊,思绪立刻离开,不敢有一丝沾染,唯恐有所亵渎。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小了起来,一滴滴落进心里。她不担心被辜负,他们完全不是恋人,Michele甚至没有对她表示过好感。
但是她愿意。就算他离开她的身体之后,残忍地问她是谁。她也毫无悔意与怨言。漂荡在异国他乡,她没有朋友,没有敌人,一点点外来的善意就能够令她感激不已。
这令她真的难过起来。
天光微明,八月末天亮得还是很早。她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下的床单一片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