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协奏曲
很自由,但是你也很自私。
八年前,我在这里哭得那麽残破那麽隐忍,你一定会慌忙地伸出手,抚上我的左脸和头顶;八年,我想哭,你却没想过移动任何一步。
【对不起。】
【闭嘴!马上给我闭上你那张满是谎言的烂嘴--!】
店里的咖啡沙漏是以八小时为一循环,漏完了就是打烊的时间,玻璃门上的铃铛本应不再有任何响动。
【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我夺门而出,铃铛像要击破门似啸咧敲打。
你很诚实,但是你也很恶劣。
你很自由,但是你也很自私。
开门的瞬间,一阵强风刮进门来,吹盈起我鬈鬈发丝後,再把咖啡沙漏吹倒在地上摔破。玻璃砸地粉碎,看起来se泽深邃的陈年咖啡豆粉,却飘出已久的恶臭。
咖啡沙漏原本是循环地jg致且极有创意。
但是没打破过沙漏,就不会发现咖啡粉已经坏透了。
你很诚实,但是你也很恶劣。
你很自由,但是你也很自私。
我仍旧头也不回地走回我的车子。
我的恋人,现在在离我很远很远的地方。
即使我花了全世界的人一辈子的时间,始终走不到他身边。
不过,幸好我们曾经就在彼此身旁。
所以才能相遇,相ai。
【不去不行吗?】
【嗯,不行。必须得去。】
他去了另一个星球,那里距离我的世界是十光年。
【什麽时候回来?】
【你会想我?】
【想,现在就想。光是用想像的,就快要si掉了。】
他t1ant1an我的耳际,【你想我想到极限时,我就会回来了哦。】
【若你没回来呢?】
【那肯定就是还没到极限……再忍忍吧,嗯?】
【嗯。】
我们约好,他每年都会用光信写信给我。光信,要花十年的时间才会从他的手中进到我手中。
他走後的第一个十周年,我果然收到光信了。
--安然无恙。--
我等了十年,他只回应我四个字。
但是我却乐坏了、哭傻了。像盲了一辈子的人首次能看见ai人的目光,像聋了一辈子的人突然能听见ai人的呼唤。
像封了一世纪的真空密室,ch11u0地在繁荣城市的中心开放。
好想把那份信息吃进肚子里,和我的血ye融合。
第二个十周年,我有点厌世了,也莫名其妙地习惯溺在孤单里了。
雪花再细致剔透,春风一吹仍然是滩平凡的水。
--可能要好一阵子才能回去了。--
十二个字阿,真是感激涕零。
这一年,我也写了一封光信回寄。
--不论多少个十年,我都在这里。等你。--
第三个十年,他没寄光信来。
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我也没再寄信了,没再谨记或者惦念不已了。仍记得的话就记得吧,忘记了也罢。
是我先臣服於时光的惑言。但是我并没有欺骗谁,或者对不起谁。我确实还是茕茕,只是没在像年少时那样,ai慾像个渴求氧气、怎麽也灭不了的燎原之火。
第八个十年,光信再捎。你是智者,决定把这段似是而非的关系结束。
--如果我说我想退出你的生命……给我一万个你伤心的理由吧?--
居然还有第二封。
--从我写信的现在开始算,二十年後我要准时看见。--
现在,马上让我写出一万个为你伤心的理由?
我老到连你的长相都忘了,声音也忘了,气味也忘了,小习惯也忘了。
我们有次互相发飙地很凶,我恶狠狠地说分手,你第一次揍我,後来还自己哭了。
我唯一的记忆只有你当时真切心痛到无理宣泄、慌乱地像小孩子般崩溃的无声泪水。
开心的回忆都忘了,生气的也忘光了,只记得你难过的情景。
因为那时我发誓再也不让你出现这种表情。
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那个表情?
但我很可耻地是了。
寄出了光信。说什麽都忘了、倦了,其实是什麽都已经挥洒在茫茫脑海里,让我无从拾起,好好心疼。
望着望着,就跌进去了。
我已经失去岁月,被折磨地不能轻易站起来了阿……
一个光信邮差刚出完勤,边脱着装备边喘气,内心对好友的遗愿挂念不已。
【回信还没来吗?辉明明曾说过他的恋人很准时的阿。】
另一个坐在显示器前的光信邮差听了後,转身淡笑,【准时来了。】
【辉真是傻阿……信要是一次写太多字的话,可是无法在十年内准时送达的。他不知道写了什麽,起码有上万字吧?这里显示他二十年前寄了三封信,但是最後一封现在才到那个星球。】
这个惊人的事实差点把他吓得水从嘴里溜达出来,【咦!?那辉的恋人……】
【我想辉的恋人应该在十年前就收到前两封信了,所以现在他的回信刚好到这里了。】
显示器前的邮差将光信递来。
另一名邮差擦了擦汗,【你觉得我们这麽做,真的好吗……】
【是辉拜托我们的,我们也答应过辉了。你不想欺骗他吧?】
他吞了吞口水,决定打开那封两人共同至交生前一直引领盼望、牢牢惦记,甚至在去世的前一刻都要交代谁来替他读完的回信。
--一万个伤心的理由,忘记你,我做不到。--
他们俩都沉默了半晌,眼眶泛泪。
【我当初分明不该推荐他来,他就不会接那个勤了!明明才差一点,他就能结束公差,退休回去的……】
【二十年前,他肯定预料到自己会出事,再也回不去,才让他的恋人写这种话!信也是,字数上限怎麽不先来问问我们?一口气也写太多了吧!】
【嘘,别说了。乖乖。】
【这麽笨的家伙还当军人!像话吗!】
站着的邮差抹抹sh脸,极力恢复情绪,【辉的第三封信呢?第三封信会写那麽多,肯定才是最重要的吧!辉的恋人他……应该现在才在读……】
【嗯,大概很生气呢。】
邮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指轻抚着一大箱光信。
辉曾写过的所有信件备份、无数封传输了超过一甲子还在传输中的字数爆炸信。还有辉的恋人在很久前的曾经寄过来的第一封信,很久後的现在再寄过来的第二封信。那封信前几年才变了se,白得特别耀眼。而辉的信,从二十年前就已经白很久了。
光年间庞大距离,令ai停止枯萎的唯一办法就是光信。
寄信者如果已经去世了,寄出的信颜se就会变成白的。不论是哪个星球的光信邮差,此时都有义务将寄信者已经离世的事实通知收信者。
【不过,他现在也已经可以直接找辉算账了。】
我的恋人,曾经在离我很远很远的地方。
即使我花了全世界的人一辈子的时间,始终走不到他身边。
不过,幸好我们现在就在彼此身旁。
所以才能重新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