乩童之二
「羽晖爸爸啊!」男鬼觉得他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得扑向姜天佑。姜天佑是救星!是他的救世主!「羽晖爸爸!」
姜天佑没时间理会朝他飞飘过去的男鬼。要在平时他可能会考虑退个几步,以免男鬼的电波和他突然合了,他会当场起乩。但是姜羽晖在里面,他顾不得这个朝他飞奔过来的男鬼。
「羽晖爸爸,姜羽晖说她——」她没事三个字还没讲出来,姜天佑一副要吃了他的表情让他闭嘴。他讪讪地在姜天佑附近来回飘荡,一边在心里碎碎念姜家一老一少都不是什麽好东西。
姜天佑很快确认姜羽晖没事了,和医护人员又交谈几句。男鬼跟在他身边,听着他的对话,最後姜天佑向对方道了谢,回过身来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姜羽晖。男鬼觉得他还是要把姜羽晖晕倒前的安抚如实交待给姜天佑,「那个……羽晖爸爸……」
姜天佑仍是一副要灭了他的表情。他怯怯地上报,「姜大人说她没事,她只要睡过一觉就好了。」
「我当然知道她没事。」姜天佑讲得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样子,咬着牙对他说道,「你以为我没看她的脉象?我当然知道她全身上下都没事!」
一片黑暗。
姜羽晖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她的周遭一片黑暗,唯她坐着的那块区域有光。
不知道哪来的光芒打亮了她这一小片地方。也就只有这个区块,再过去就是满天满地的黑,就连唯一的光芒都穿透不过的幽黑。她蜷着身t,把头埋进膝盖里,像是在小憩却又不像。
时间在这里没有概念。姜羽晖不知道维持同样的姿势多久,久到她抬起头来,伏在膝盖上望着光与黑暗的交界处——那里泾渭分明,过了光圈的范围就是深不可测的黑——一双古老年代的布鞋自黑暗走进她的视野里。
那双鞋子……几千年历史的东西了,姜羽晖想。她抬起头,正视那双脚的主人。
来人穿着一席青衫,脸上噙着一抹笑意,侧过头来看向姜羽晖。姜羽晖直起身,拖腮看起他千年前的衣装,最後将视线定位在他的脸上。
「你来得太慢了。」姜羽晖说。
姜羽晖睁开双眼,触目所及是整片白se的天花板。
姜羽晖眨眼,再眨眼。天花板是很乾净的白se,没有掺杂任何的暖系se调。她又盯着天花板一会,男鬼的头蹭进她的眼里。他们相视几秒,男鬼方拉开嗓门,大咧咧得叫着,「姜大人醒来了!」
他这一声大叫x1引了医院里其他飘来飘去的鬼。他们纷纷伫足往病房里探望,见到姜家父nv齐齐望向他们,难得起来的好奇心统统都浇熄了,该g什麽就g什麽,没事的继续在医院里飘荡。
「安静。」姜羽晖甩手要他闭嘴。昏睡好一阵她的声音都哑了,简单两个字还能岔音。姜天佑端杯水给她润喉,她理所当然的接过,下意识忽略姜天佑身上熊熊燃烧的怒火。
「姜羽晖,」姜天佑磨牙,「你老爸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爸你是全世界最好的老爸,你对我最好了。」喝过水的喉咙发音正常许多,姜羽晖赶紧装孙子。任谁看到自己家小孩出车祸,就算没事,应该、都会……生气吧……?
姜天佑从车祸开始骂,骂她不会等下一轮的红绿灯再过马路是不是?想要抢h灯很好啊结果出事了。就连前几天被他听见的罗唆二字也被翻出来,骂着骂着姜天佑连旧帐都开始翻了。
姜羽晖觉得自己很无辜,她是被那个孩子推一把才落得这种下场,但姜天佑骂得正起劲,她只能装乖让姜天佑骂到气消。男鬼由衷觉得他该到一旁回避,没准姜天佑骂得高兴顺便把他拖下水,病床的布帘被人从外面拉开。护士cha腰,没好气得对里边的姜家父nv厉声说道,「先生,你要骂你nv儿是你家的事,但请不要打扰隔壁床的病人休息!」
姜天佑向护士道声抱歉,他火气上来一时忘了。送走护士并拉好布帘,姜天佑转过身,庞大的压力从他身上扑天盖地传来。邻近识相的鬼飞的飞、逃的逃,男鬼在内心暗叫不妙。他听过姜羽晖提及多次,知道他们家背後有位上仙,真的见到上仙下来又是另一回事。
居然在这时候起乩。姜羽晖脸上的表情凛了凛,定定地看着姜天佑。男鬼抖了抖嘴唇,想走也不知道要飘去哪里,姜羽晖一把将他扯到自己身後,对姜天佑恭敬地点头,「见过元帅大人。」
「没事了?」姜天佑侧过头,打量躺在病床上的姜羽晖。
「多谢元帅大人厚ai,小的已经没事了,现在活蹦乱跳一尾活龙。」姜羽晖抬手,稍微摆动一下证明自己还有活动的能力。姜天佑靠近病床,伸手想碰触姜羽晖的额头,却被姜羽晖箝住手腕。
姜天佑眯了眯眼。姜羽晖稳如泰山,躺在病床上不抖不惊,食指中指依然挟着姜天佑的手腕。
男鬼看了看姜天佑,又看了看姜羽晖。横在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诡谲,他想打圆场不知从何打起。
「看样子是真的没事。」姜天佑笑出声,爽朗的声音打破僵y的局面,他的手亦收了回去,「亏我得知了消息好心好意下来看你,却被如此对待,好心真被当作驴肝肺。」
「小的不敢。」姜羽晖微微颔首,「倒是元帅大人宅心仁厚,小的受宠若惊。对於元帅大人的恩情小的必定铭感五内,万万不敢忘记元帅大人的恩情。」
「不要跟我来那套,我知道你也不想。」姜天佑对她摆手,坐到病床旁供给家属使用的小沙发,「还撑得住?」
「当然。」姜羽晖叹口气,这才放松下来,「老毛病而已,问题不大。」
「就是老毛病,问题才大。」姜天佑摇头,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当你觉得有事问题就已经大了、不能救了。最好的例子就是牙齿,你看看,多少人觉得牙齿有问题去看牙医,他的牙齿已经没救了,只能拔掉用假牙。年轻人,凡事不要拖到最後,发现有异状就要找出源头根治。」
男鬼他听不懂。他只能杵在姜羽晖身後,看他们一来一往交谈。他甚至觉得,他们的交谈其实是一种交锋。
「不要太狠。」姜天佑忽然跳了话题,「那孩子确实是做过头,奉劝你出手不要太狠。」
「为什麽?」姜羽晖躺在病床上,立起的病床上部让她能和姜天佑平视。
「他来了。」姜天佑说,「天庭有消息,人间有他出没的痕迹。」
如果他们不是在医院里,如果这间病房不是六人病房,男鬼觉得,掉根针在这里他都能听见声音。姜羽晖和姜天佑两人只是对视,彷佛他们以此交谈。沈寂钻进他的身t,在他的心里挠啊挠的,挠得男鬼一阵发怵。
「我明白了。」姜羽晖说,「我会谨慎行事。」
「放p!」姜天佑怒喝,那不合形象的字眼让男鬼愣呆在地。「你会谨慎行事,你现在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姜羽晖翻个白眼,明明她是被陷害的。「元帅大人,您激动了。」她摆摆手,摆明送客,「小的忽然感到累了,想睡。元帅大人跑这一趟关怀小的,小的感激涕零,不足以道尽内心激情。」
姜天佑对姜羽晖的赶人不予置评。他双眼一闭,再次睁眼又是原本的姜天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