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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银雷惊破潢粱梦(1)

 

灭后四年,韩家也遭逢灭顶之灾?大难临头时,谁能顾得上谁?谁会一起吃苦?

只是,韩云溪的那一眼,就那一眼,惊鸿一瞥,此生再也难忘,愧疚一世。

待岭南事业安定,已是十年之后。

韩云溪不只一次想过,如果那时他答应她,不顾一切带她到振州,双宿至岭南,生活再怎么苦,也b惨si来得强,不是吗?

韩云溪越想越出神,竟忘了自己已si,无论过去种种,都已是往事。在他懊悔时,房若晓早不知魂归何处。韩云溪满怀歉意充盈于心,思绪顿乱,身子蓦地往下坠落,眨眼间便要撞上屋瓦!

韩云溪心一惊,抬手遮面,却没料到他一下子穿过了屋瓦,冲向地面!还没反应过来,已坠向泥泞h土!

或许因为他是一缕幽魂,尖石软土之于他恍若无物,无法阻挡他下坠的速度!韩云溪继续往下翻滚坠落,他惊恐地发现周身一片黑暗,更无法辨别方向!

他头晕目眩,而后眼前银光乍亮!

巨雷轰然而落!打穿了他的身!打散了他的魂魄!

韩云溪浑身椎心拆骨的疼痛,再也无法思考──

如烟似雾,流风回雪,白絮纷飞──

轰隆!

啪啦!啪啦!

「啊!」

无法阻挡的坠落感让韩纯臣尖叫惊醒。

他额间满是细汗,翻身坐起,十指紧握锦被不放。

方才那阵撕心裂肺、摧骨化魂的痛楚是怎回事!

窗外雨霖沥,伴随着一阵阵银电与雷鸣,窗棂已被劲风撬开,前后急遽地摇摆。斜雨如丝扑面而来,幽微凉意袭上脸,韩纯臣这才清醒了些。

他瞠目喘息,听见耳房的脚步声哒哒急行而来,一声温柔nv嗓唤道:「郎君,莫怕,夜雨风急罢了。婢子这就替您把窗掩实了。」

韩纯臣眯眼,黑暗中看得不甚真切。凭借的银光不断划破层层雾霭,依稀辨明身前从容关窗的nv婢。

好面熟,但却想不起是谁了。

韩纯臣r0ur0u眼睛,忍不住开口问:「汝何人?」

话音方落,他却被自己娇neng清脆的童音和细腻的手背肌肤给惊懵了!

什么情况!

「举烛点灯!取手镜过来!」韩纯臣eng的嗓子大喝!

婢nv不知所以然,但听他严词厉se,连忙点燃一室的描金莲花羊皮灯,拿了一面镶银金猊聚首菱花铜镜呈上。

望着镜中倒影,韩纯臣惊呼一声,摔了铜镜,掀开锦被跳下床榻,不顾房外风雨正盛,赤足在长廊上狂奔!脚步越急,他的惊吓程度更甚。

弱冠之后,他没再长高,但身长也有五尺八,在众人之中算是身材颀长挺拔,稍稍抬手便能碰触门框,然而,眼下他身材矮小,长廊上三尺高的栏杆竟与他b肩而齐!

韩纯臣惶然不安,急奔至过世母亲的寝室,yu推开雕花门扉,却推不开。他愕然仰望沉重的门扉,目瞪口呆!他举起手来朝自己脸颊一搧!疼得他龇牙咧嘴,然而门扉依旧巍峨如山!

一睡醒来,由j皮鹤发的老人回春成童子肌肤,连身高也变了吗?

婢nv气喘吁吁赶来,看着他微红的右颊,焦急问道:「郎君可是被梦境魇着了?外头雨急,快快进屋,别着凉了。」

「开门!」韩纯臣指着门扉厉声令道。

不顾浑身sh透,他现在就要知道答案。

「郎君──」婢nv为难地看着他,不敢开门。

「某说开门,你没听见吗!」韩纯臣怒叫,从未感到人小力薄竟是如此屈辱与无奈!

「但阿郎和夫人已经睡了,郎君,这般做不妥──」

兴许是吵醒了屋内的人,门扉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原本在韩纯臣八岁过世的母亲长孙氏与父亲韩瑗出现在他眼前。韩纯臣怔愣间,婢nv已然跪下请罪,垂头不敢看家中主人。

「臣儿怎了?夜里睡不着吗?」母亲长孙氏弯下腰,温柔地问道。

韩纯臣从未想过能与母亲再次说话,纵使已是六旬老人,睐着年轻的母亲,他的x口忽疼,双眼微红酸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

檐廊外银电忽闪,雷鸣随之便至,屋内jg巧的妆台铜镜反s光芒,急入眼眸!韩纯臣骤地回神,寻得空子钻进门,往妆台跑!

临镜而立,韩纯臣彻底懵了。

他记得他刚刚才阖眼,两腿一蹬,以一个福禄双全、子孙满堂、鹤发j皮的百越巨擘身分咽下最后一口气啊!

镜中倒影约莫五岁,唇红齿白,圆润俊俏的小郎君,不正是幼年时期的自己吗?

他再也不是身材颀长、挺拔如松的韩云溪,而只是年幼的韩纯臣!

韩纯臣脑袋混乱一片,理不出头绪,既惊且恐,难道一切只是h粱一梦?梦里不知身是客吗?

倘若他只是五岁不晓事的童子,为何会记得陈思王的《洛神赋》,为何记得这一甲子的点点滴滴?母亲早在他八岁病故,而父亲在显庆四年公元659年卒于振州!

那他到底身在现实或梦境?韩纯臣头疼yu裂,在下一道雷在窗外打落时,忽而仰倒在地板上,不省人事。

韩瑗与长孙氏吓得紧抱韩纯臣,大声呼喝遣人去医馆敲门!一声声忧心的呼喝惊醒了韩家仆佣,各厢房灯烛亮了起来,脚步声杂沓,一团忙乱。

贞观十二年三月初三,在长安季春淅沥的雨夜中,除了昏厥的韩纯臣毫无所觉外,宣yan坊的韩家人彻夜未眠。

岁月匆匆,砖墙爬上青藤,窗外下着绵绵细雨,沾衣微凉。

这两年来长安天候异常,季春三月梅雨总是下了一旬有余,sh蒙蒙雨物染上春衣微凉,却也令人提不起兴致上街,京城西南隅曲池坊的胡姬酒肆贵客稀落,与那座鹤立j群的道观差不多冷清。

韩纯臣望着早已看腻的云曦道观繁丽的藻井天花,唇角微扬。

昨夜无梦,是个好兆头。

他起身更衣洗漱,心情轻松。

面盆架旁的白墙上满是四竖一撇的墨痕,提醒他来到道观的时间。今日是贞观十四年三月二十五日。

他来云曦道观两年多,清净简朴的生活今日就要结束。

他拧g棉巾,细想两年前的雨夜,银雷惊破h粱梦,让他惊慌失措,失态至极,吓得官拜正四品兵部侍郎,袭爵颍川县公的父亲韩瑗四处延揽名医,连道士僧尼也频繁进出宣yan坊韩家,行人来往络绎不绝,他被魇着的传闻不胫而走。

当时梁国公房玄龄由门生簇拥而过,瞟了韩瑗那张憔悴不堪、jg神萎靡的脸一眼,淡淡说道:韩侍郎可知道曲池坊有座道观,近日入住一名华原的孙道士,此人医道兼修,不妨带令郎让他瞧瞧。

因为房玄龄这句话,可怜的小郎君韩纯臣不仅被送到了曲江池畔的破落道观看病,还被那名孙道士相中,鼓吹韩瑗让韩纯臣在道观中当药童,说是可以将孩子养得身强t健,长保安康,延年益寿。

韩瑗也不知哪根筋不对了,竟答应孙道士,害得他被孙道士使唤了整整两年有余,简直恶梦一场。

不过待在孙道士身边也不全然是坏事,这段日子里韩纯臣玄学与药学无不涉猎,思绪逐渐清明,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荒谬事再也不耿耿于怀寻找答案。倘若他真的活过那一遭,那老天让他重活一世,绝对不是让他当道士或做个药童。

显庆四年韩瑗遭贬官振州而后全家流放岭南的忧虑仍在,他怎能困在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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