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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节

 

这种痛,甚至比这更难捱的痛苦,在落云峰上的时候,她早就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现在算得了什么?

她要活,既然司珏没想过让她活,那她就要让他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宛晴缓缓停下动作。

她浑身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上上下下都是混着血迹的冷汗,她自从穿越起,除了被云澜剑尊和季青林磋磨的那段时间,还没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所有的金线都已绷断,那种连灵魂都要被抽走的痛楚也渐渐平息下来。

纪宛晴缓缓滑坐在地。

在她身后,司珏的尸体逐渐干瘪下来,染血的锦衣之下,显出一个嶙峋的骷髅骨架。

早已死得不能再死。

无妄(四)

东幽凌和阁。

接二连三惊天动地的动静传过来,东幽人心惶惶。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那么大的动静。”

“好在宴席结束,其余仙门世家大多都已经离开了,否则岂不是看了东幽的笑话?”

“笑话倒也不至于,有老祖坐镇,谁敢在东幽闹事?呵,自取其辱罢了。”

“在说什么?让我也听听。”

一道温和含笑的声音传来,低声议论的家仆猛然噤声,转身行礼,“召南少爷。”

“私下口舌若是被家主知道了,是要挨罚的。”司召南笑眯眯站在葱茏绿意间,“下不为例,这一次我便不罚了。”

“多谢召南少爷。”

“退下吧。”

“是。”

家仆们低着头退下,安安静静行至无人处,才翻个白眼瞥向身后,冷笑。

“不过是个旁系出来的,我们尊他一声‘召南少爷’,他还真将自己当大少爷了,可真威风。”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姓司的奴仆,跟我们有多大差别?”

“……”

几人咽不下那口气,忍不住啐了一口,说多了又觉得没意思,发泄一番便转身走了。

他们并未看见,司召南立在日光下,在灌木花圃旁又站了一会。

也不知他听见没听见,一张柔和的脸被阳光映得发白,唇边带笑。

几名路过的侍女余光瞥见,脸颊羞红,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直到回过神来,才知道被盯着看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发现了,也看着她。

“召、召南少爷……抱歉。”

“无妨,何必道歉?”司召南微微笑道,“今日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分明是有些唐突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听起来极自然。

侍女红着脸低头,不着痕迹拨弄了一下腰间的香囊,声音细若蚊吟,“我今日戴了您前些日子送的香。”

司召南却听清了,他闷声笑了下,“你喜欢便好。”

回到房间里,司召南慢条斯理燃起熏香,拿起弯剪袖间窗边的绿藤。日光大片大片涌进来,照亮了桌面上还未做完的香囊。

“都下去吧,我不用你们伺候。”一边梳理新叶,司召南一边含笑道,“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召南少爷,那我们先退下了。”

脚步声迅速退下去,整个房间里只剩下窗外偶尔几声鸟鸣,还有他轻轻的呼吸声。

司召南停下动作,一只手捏着弯剪,另一只手拢在袖中,微微一动。

传讯符虹光自袖间逸散出来,他垂下眼睫,“我已按照您的吩咐,催动无妄蛊。”

虚空之中传来回应,“不错。”

司召南轻抚绿藤,这是榕树,在东幽这样遍地都是槐树的环境下,并不容易生长,一来是水土不服,二来是人有心为之。

为了养大这棵榕树藤,他不知耗了多少心思。

柔嫩的叶片被日光照得通透,脉络清晰可见,仿佛稍一用力便要被碾碎了。

司召南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不知主上这件大礼,他是否喜欢。”

对面一声轻笑。

“不足够的话,也没关系。毕竟,这还是只开胃小菜,不是吗?”

司召南也笑。

“是。”

浓云翻涌,日色沉落,猩红刀光将天幕渲染上瑰靡色泽,如同泼洒的血色,坠入层叠云海之中。

一道金色流光飞掠而过,宛若凤凰金羽撕开血色。

司鹤引踏空疾行,神情里游刃有余的情绪消失殆尽,眼神深晦沉郁。

在他身后,紧跟着的皆是东幽以一当百的精锐。

任何一个单放出去都能坐镇一城一镇的修士,此刻却像是落难逃窜的蝼蚁,仓皇地被追赶,被屠杀,一个一个从虚空之中栽倒下去。

惊呼声,惨叫声。

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几乎每一个瞬间,都有不同的声音穿破耳膜。

东幽供奉魂灯的祠堂里,无数道视线震惊看着魂灯,日月同辉般长明的魂灯就像是被吹灭的蜡烛,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一整面墙的魂灯尽灭。

然而人们甚至来不及惊愕,另一面的魂灯已如风中枯叶般飘摇。

在这一瞬间,几乎所有亲眼见证这一幕的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冷战。他们是东幽中人,是九州第一世家,过惯了安逸平静,高高在上的生活。

记不清多久了,这是他们久违地感受到惶惶不安。

究竟是什么人来了?

这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司鹤引也想知道。

他起先以为来人正是寂烬渊那个大魔头,但这么久了,他丝毫没有感受到此人身上有魔头的气息。

即便近千年未出现在九州,可仙门世家的每一个人,对裴烬的气息都绝对不会陌生。

世家弟子记事起的第一件事,并非学习如何引气入体,而是学会如何辨认寂烬渊之下的那个杀神。

他的气息,他的招式,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是他们此生中记住的第一件事情。

只是距离裴烬血饮九州实在过去太久,见过他的人大多都死在昆吾刀下,再加上仙门世家凋敝,知道他长相的人便更少。

司鹤引也从未亲眼见过裴烬,只一张似是而非的画像,他不敢妄加断言。

可若此人不是裴烬,那他会是谁?

司鹤引惊疑不定地回过头,几乎是同时,一抹凛冽劲风逼上他面门。

一片衣摆被整齐削落,飘扬而下。

司鹤引呼吸不稳,若非他方才条件反射侧了下身,此刻掉下去的就不是他的衣摆,而是他的一条手臂。

“反应倒是挺快,不错。”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声音,那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似乎还满意地鼓了鼓掌,笑意盈盈。

话音微顿,他话锋微转,笑意中逸散出令人胆寒的恶意,“别分心,否则下一次,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司鹤引在口腔里尝到血腥气,他一言不发疾行遁走,并非是受了多重的伤,而是他几乎咬碎牙根。

他分明是炼虚境的修士,本想着无论如何,至少也能同那人交手几个回合,却没想到自己全无还击之力,只能像现在这样被动地抱头鼠窜。

甚至,司鹤引隐约觉得,这也是对方故意放水,有意为之。

若那人想要他的命,或许比杀陆鸿雪多少要多费点力气,却也多不了多少。

那人只是想要欣赏他此刻狼狈丑态。

就像是在替温寒烟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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