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庆堂上演刘郎/金莲炕下敬嫂嫂
是日天岁晴朗,叶庆窝在房里描摹绘彩,笔下一支琼花,缀满枝丫,细看暗香浮动,见花下人影,有罗衣长袖,轻盈弱质之态,似轻飘如仙。
左右他无事,却有一件耿耿于怀,寻遍不到府里美人来往,问只有美人来觑他的份事儿,倒叫自己是个被宠幸的,可又偏偏不想往外面去,紧着里面再有旁的事儿发生。
叶庆用过饭,玳安偷溜过来道:“大官人,前面有位爷来拜访,捧着房奁和扇儿请大爷寻个相应人家。”
当下一听,果真是潘金莲,叶庆与他有言再先,又有个洒金川扇儿做信物,凭白白请到吴月娘头上,这打的什么注意,叶庆一溜眼神便也知晓,可他又记男人是不愿跟他回府的。
叶庆净手后,不稍擦,忙与玳安去了堂上。
金莲正与月娘合气:“普天下的英雄汉子,姻缘相配,他真金子埋土里,奴把他挖掘,他是玉体玲珑,奴暖他灵芝宝玉,但配他,随他心意,奴心美哉。”
叶庆但觉伶俐,脚步跨了一半,往里觑,金莲翘了脚嗑瓜子,衣服故将露出来,带了个乐妓,弹胡唱曲。堂上正坐着月娘,持重寡言,安定不惊,细细翻看账目,伺候的人打扇轻摇。
完全是不同的两种画风啊……
叶庆轻叹,先是进去作揖,红着脸对月娘道:“大爷,我与潘……公子有缘……”
谁料金莲呸了一地瓜子壳:“混不吝的家伙,谁叫学文绉绉好生没趣,咱生的一块好羊肉,凭白落在狗嘴里。”
月娘厉声道:“茶烫嘴,免得潘公子嘴巴烫了泡。”
叶庆不解当局,讨饶金莲一番,往月娘旁边去了。
月娘因问他吃了吗。叶庆说吃过了。
金莲叉手向前:“不与哥哥一起吃吗?”
皆不语。
月娘因说:“中午在这儿用吧。”
叶庆应下,抬首见金莲妖娆,顾盼生辉,只把头来低着。
月娘便问他琐事,一一答了,又有管事来请,核对账簿,月娘交代完毕,说好中午回来。
只余下叶庆和金莲,唱曲的乐妓被打发走了。
叶庆正舒一口气,欲问金莲何意。却听他说:“嫂嫂在哪里住,平日饭食谁人伺候?”
浑身一个激灵,金莲朝他眨眼,竟直和叶庆贴身坐下,“你既不来,我当然要来寻。”
“那你也不……浑说不道……”金莲捏着叶庆的小嘴,“好嫂嫂,请听我说来。”
“我听人说你府上大爷爱财,携了拜礼来,他争相要和我说人家,我不要,又捡着你的扇儿给他,他便和我称兄弟,你啊,如今可是我的嫂嫂了……”金莲又唤,“好嫂嫂。”
叶庆挣脱手出来,“你把扇儿给他,他不怀疑……”
金莲嗤笑,却是说:“我原以为是你的,却是大爷的扇儿,哪里能收呢。”又堆笑拉手,“好嫂嫂,你回我的话。”
叶庆觉热,和他拉了距离。
“往后住在东房里。”
金莲笑:“那不是,夜夜洞房——”
叶庆直着身子捂他嘴,“乱说什么。”
金莲极为色情地嘬了一口。
金莲又道:“你常来我处,闷在家里做什么,我安排你吃食,包准满意。”
叶庆正想这事儿,因道:“你何不既同我回来。”
金莲又捏了捏叶庆的耳垂,手感很好,道:“我可不是随便的人,不说十遭八遭的,官人要我,就许个吉利,你来寻我九次,我便同你走。”
又故作正经,拜道:“深谢嫂嫂。”
两人正一递一句的说话,有丫鬟来请金莲吃饭。
金莲应道:“哪个不晓事的,我嫂嫂在这儿无人侍奉,却叫我去。”
那小丫鬟道:“是间壁上住着的李大爷来了,正和咱家大爷说话,又安排了饭食拿去小楼上,听说潘兄弟来了,遂烫酒相邀。”
金莲觑了叶庆一眼,满口儿笑:“你听听这人,怎的偏要我去,光屁股放屁三请四请,倒是个体面人家,嫂嫂且等着,待我打了食盒喂你。”遂往小楼上去了。
叶庆自顾自倒了几杯凉茶下肚,想着金莲,拍拍发烫的脸颊笑了。
窗外绿意渐浓,觑公子仪容妖娆,欢喜将成,几朵野意。
几多时,叶庆在屋里收拾打扫,慌忙一阵,画纸被他压在橱柜底下,又搬去花瓶,到外面折了一枝花,倚门望,花蕊含羞,不见小楼头。
只盼来孙雪娥,与他烧汤净面,打趣道:“好个人啊,我来伺候你,你等着谁呢。”
叶庆忙回神,只见雪娥摆上齐齐整整饭菜,擦了手,上前捧一杯茶,道:“你家大爷让我来安排。”
叶庆双手接过,又放在一旁,离得男人近了,扑鼻而来的冷梅香藏在烟火人间中,微有些拘谨地坐着。他因先许了金莲,而今难消美人情,又因甚少遇上雪娥,不觉有些体面的亲近,满眼惆怅心绪羞涩,偏生遇见的人,顶个个真心喜欢。
雪娥连声叫道:“我的好官人,恁怎的这般拘束。”
叶庆连连罢手,“多谢四爷为我张罗。”
两人共吃了饭,席间但见规矩,只夹菜,请食,漱口,并无他话,叶庆虽频频看雪娥,却也安心用食。
满帘都有意,风都把这般那般去。饭毕,雪娥道往后面去,和叶庆拜别,临了笑道:“官人,三爷托我句话来问,怎不见您骑马戴的白玉冠。”
叶庆微顿,他连同白玉冠也给金莲拿去了……
雪娥又笑:“不过是个不打紧的玩意儿,要我说,丢了扔了,也就罢了。”
此番问答,叶庆存了心思,左右不安,看花花不开,听风风不语,带了倦意,又恐着金莲来闹,不明心中已有所期待,索性又坐回窗下提笔描摹。
笔触杂乱无章,只隐隐有型,约见雪娥之容,金莲身段,叶庆起身,将一沓纸又压在窗台下。
金莲来时,叶庆已睡过一觉,分外清醒。
他听那人娇声婉约,似唱曲,道:“好个行当,这李瓶儿厮当真是个富贵儿郎,光是见面礼就真真抬了一箩筐子,奴本挑出最好的段子匀给爷做衣裳……只不过爷,您当真让我受了气,奴当着宝似地白玉冠,好生生地供着惯着,怎落得他人口里,竟是您不要的物件……”
叶庆哑然,他就知,这一出必定有。
只到头来生受这皮肉苦楚的,也是自己罢了。
金莲前来道:“倒不是计较什么,只是奴手里没个想念的……”
叶庆忙依他道:“我与你画一幅画,改日着人送过去。”
金莲喜道:“不要旁人来,官人你来可好。”
叶庆忙点头。
金莲又堆笑道:“我带了酒,你自罚三杯,此事就算揭过了。”捧着盏酒在手里,忙递与叶庆,又道,“这是果酒,不妨事的。”
叶庆接过酒,扮作潇洒,一饮而尽,那金莲又筛一杯酒递来。
“嫂嫂请。”
“唔……你也喝……”这果酒却后劲辛辣,叶庆呼呼吐着气。
金莲笑:“我同嫂嫂饮成双的盏儿。”遂呷了一杯。
叶庆已握着酒杯塞进金莲怀里,几步后退跌坐在炕上,金莲本欲搂他,却只擒住他的腰,叶庆上半身软软地铺在后面,只看见红帘轻,朱玲摇。
他醉了。胡七八糟地说:“你怎不来……莫不是打帘下有个……好的,那个,那个唱曲的……你吃饭也好慢……孙,孙雪娥来了,陪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