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想我没
月光如霰, 洒落两侧交错的?树梢,从层叠的?罅隙筛漏,明灭之间, 枝头的梅花似披覆了星星点点的?光芒。飞霜飘动,空气里的梅香静静流淌。
沿途曲折,小径很窄, 堪容一马前行。
延伸而出的?花枝将要碰上她的发梢时,被?一只?手拨开, 惊动树上残雪, 咯呲一声, 随即砸落在地。
一片静谧里,偶有这样的响动。
马蹄踩进绵软的?白雪里,朝望不到的?尽头而去。
曦珠抓着浓墨般的?马鬃,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一个地方。”他说, 很平和。
她不再说话。
至此?, 她不想?继续争执。
可在行过一段路后,他忽然握住她的?手, 将缰绳交给?她,让她牵住控马。
曦珠正疑惑,就感到颈后有什么?温热拂过,一阵酥麻从脊骨直往上窜。
“你做什么?!”
本就因两人共骑而贴身靠近,又不得不竭力平静下来的?她, 在身体僵硬一瞬后, 睁大眼, 陡然愤怒。想?要扭头, 却被?按住肩。
“别动。”
身后的?声音比起片刻前,略喑哑了些, 隐约有喉咙滚动的?吞咽声。
他稍往后退,哼了声,“你的?头发蹭到我?了,我?给?你挽起来。”
再受不了那股痒意,他直接将她乌云般浓密的?发间,那根摇摇欲坠的?白玉兰簪子拔下来。
顷刻,三千发丝散落,恰落于他的?掌中。
曦珠从温泉池出来时,只?随意挽了个发髻,本就松散,方才一路,更是被?风吹得开了,便是那几缕脱散的?长?发,骚动还算宁静的?氛围。
他的?指腹滑过她如霜凝雪的?肌肤。
“我?自己来。”
曦珠无法忍受他的?一再触碰,憋着气道。
“不要。”
他竟如此?说,语调理所应当般是他该做的?。
曦珠转不过身,只?能任由他在背后捣弄,拉着他交托给?她的?缰绳,一言不发地望着眼前被?月辉照亮的?路。
他托着她头发的?力道很轻,温柔地理顺,以簪身盘绕好几圈,又贴着她的?头皮,轻轻簪进去。
不过须臾,他就放下了手。
“会不会紧?”他问?。
她没?有应他。
他自顾自道:“那是有些不舒服了?”
说着就要再次拔下簪子,重新弄。
她只?得出声,一种颓败的?语气,“可以了。”
他就笑应了。
“那就好。”
曦珠有一种错觉,他在反复试探她对他的?底线在哪里,也在反复强加她对他的?忍耐,让她习惯他。
她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更无法去分辨他是否真地如此?想?。
但接下来很长?一段路,他都没?再言语。
另一种沉默弥漫。
曦珠恍惚觉得不应如此?,倘若多日来他不曾来信,让她想?他兴许是碰到什么?事了,那么?此?刻,又似进一步应证。
方才他是逗弄她,但隐隐地,他是有些不高兴的?。
她感觉得出。
曦珠犹豫好一会,终于开口问?道:“你近来是不是遇到事了?”
身后之人半晌未有回声。路也到了尽头。
拂开最?后一丫低矮的?梅枝,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崴嵬的?断壁悬崖,皑皑白雪倾覆下方,高低错落间,数不清的?梅花晕染出绵延百里的?粉云。月亮挂在澄澈的?空中,似比在任何地方,都更易伸手够得。
此?处,将整个小琼山尽收眼底。
卫陵勒住马,翻身下来。
仰头看?向她,道:“我?抱你下来。”
马上,曦珠坐在上方,今晚第一次看?清他。
他穿的?是那件玄色武服,外面罩的?大氅是缁色的?,深黯颜色将他的?神情,映托地几分冷然凌厉。尽管紧抿的?唇角有些笑地望她,可还是能瞧出是真的?不高兴了。
曦珠微微愣时,已?经被?他揽抱过腰身,扶住他的?肩膀,带了下来。
他又探进她的?袖子,牵住了她。
他的?手很大,将她整只?手握在里面,源源不断的?热意传来。
曦珠下意识要挣开时,却听他叫了自己的?名字。
“曦珠。”
声音极低,她不由顿住。每当他用此?种语气时,总能说出让她骇然的?话来。
接着就听到他说:“前些日我?瞧见二哥和个女人在一块了。”
曦珠倏地呼吸滞住。
她看?他,这张往常再肆意不过的?脸,此?时却颇为烦躁,浓眉也紧锁着。
卫陵闷道:“我?这几日让人去查,今日才得知那个女人叫俞花黛,是二哥五月办差回京时,从淮安府带回来的?,如今就安置在西四胡同。”
曦珠早想?与卫陵说此?事,这段时日,也在寻机赶在国公?回来前说,但不想?卫陵已?然发觉,且还去查了那个外室。
前世?外室之祸爆发时,已?是不可控的?态势。
她久居后院,又是那样寒微的?身份,只?是粗略得知,经年过去,更是连细枝末节处都遗忘了。可现在,一个具象的?名和住处,正将那起祸端逐渐鲜活起来。
他见她睁大的?眸,将她拉至一旁一块较平坦的?石板。
以手扫去石上的?雪,将大氅铺在上面,才拉她坐了下来。
他道:“我?有些不知该怎么?办好?”
话音落,气愤道:“我?向来以为他最?不耻如此?,可背地里瞒着大家?,干出这样的?事。以往还总是训我?,我?看?他才是那个最?该被?骂的?!”
似一直被?上头清正的?兄长?压制,这番得见对方犯下弥天大错,不可置信中,亦有些报复的?悸动。
他扬高的?嗓音,在崖边吹卷而来的?寒风里尤为激荡,让还在沉想?的?曦珠一下子出声,“你别轻举妄动!”
她一直没?将此?事告诉他。
一是没?有时机,二也是怕他这性子,反使事情更加糟糕。
其实一个外室罢了,放到别户人家?,多得是当家?主?母去打压,左不过赢了把人发卖,右不过输了被?自家?混账迎进府,再慢慢折磨。
但俞花黛,却牵连两党之争,已?是其中一颗棋子。即便还未暴露在棋局上,也不能轻动。
她是因父亲被?捕入狱,随后才被?卫度昧下。
曦珠记得,俞花黛手上有其父亲遗留的?残本,能证清白,不知真假。
毕竟党争残酷,构陷谋害常有。
曦珠前世?撞见过,那时的?卫陵便是如此?,以子虚乌有的?事扳倒了六皇子阵营中的?十余人。
后来,她听说那些人中有两人被?判斩首,剩余之人被?罢官抄家?,其中有一人在回乡的?路上不忍其辱,投河自尽了。
她不禁看?向这时的?卫陵,就见他似疑惑她的?话。
他是因信任,才会告诉她,也是因烦恼,想?要告诉她。
没?有一丝阴翳狠毒。
“三表哥。”
她唤了他一声,认真道:“等国公?回来了,你再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