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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卫陵拱手作揖,歉意道:“大嫂,要?借用大哥一些时候,不会耽误很久。”

卫远摸了把卫朝的头,道:“跟娘先?回去,一会爹就?回去了。”

两人沿着后园中的一条汀步小路走,身后的小厮丫鬟都屏退了。

有多?久没这样和大哥独处了,卫陵几乎算得上大哥带大的。他年幼时,南方土司不安分,父亲忙于战事,小虞刚出生,娘一心扑在妹妹身上,二哥也为仕途悬梁刺股地读书。

大哥就?带着他在身边,教他习武。

但他受不了那个苦,总是没学两日,就?跑出去玩。不是今日与姚崇宪去偷桃斗蛐蛐,就?是约好明日要?去作弄哪家的小娘子。

如此两天打渔三天晒网,等?爹回来,得知他惹出的一堆祸,抽了家法就?要?打人,大哥替他说话,说是自己的过错,是自己这个长?兄没有教好。

爹被?气狠了,将一向听话的大哥也打了。

长?大些了,他更懂得自己的出身好处,觉得上头有父亲和大哥顶着,即便?他真做个纨绔子弟,又?有什?么干系,他并没有建功立业,名留青史的大志向,一生那么短,为何不及时行乐。

也甚少去想父兄的压力。

后来初入战场,面?对?羌人红了眼的砍杀,他完全不知该怎么反杀,那瞬,死亡的恐惧让他完全傻住。

是大哥救的他,事后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想死!我教你的全他娘泡水了!”亲自罚了他二十军棍,打地他皮开肉绽。

那是他第一次被?大哥骂,也是第一次被?大哥打。

但再后来。

齐王叛乱,大哥被?派去剿灭叛党,却困守孤城,粮草全断。

是谢松和秦令筠一道出计,与六皇子一派的人害死的。

卫远率先?笑说:“你不是有话与我说,怎么,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他是带着三弟长?大的,怎么会看不明白三弟看向表妹的眼神。

唔,还别说,那时大门口,当见他们站一块,倒是很般配。只是表妹的身份……

卫陵微微叹息。

卫远问道:“还是连我这个亲大哥都不能说?”

卫陵笑了笑,“就?是大哥看出来的。”

他并不打算隐瞒大哥。兴许积郁于心两世,有人得知分担,他觉得轻松一些。

“娘那边是不是还不知道?”

卫陵点头。

卫远:“那你打算何时与爹娘说?”

卫陵:“还不打算说,如今只是我一厢情愿,她并未答应。”

这倒让卫远惊诧了,他知道母亲要?给三弟找个媳妇来管他,他还曾笑过这样的性子,连爹都管不了,一个姑娘家来管,别到时每日都哭了。

可当下?看三弟的神色,和说话的语气,这是真上心了,若不然依着霸道的性子,哪里管表妹答不答应,都要?直接去和爹娘说,定下?来算了,还来与他这个大哥兜什?么圈子。

不过,表妹怎么不答应?

卫远好笑了,调侃道:“你是哪里让人家瞧不上?也是,整日不着家的,只想着玩,想找你还得派人去哪个犄角旮旯寻。”

他还是清楚,这京城想嫁进公府的姑娘多?得很,即便?三弟不着调。

卫陵跟着笑起来,“我如今都改了,哪日都回家,就?连去神枢营,也没一日缺勤的,大哥要?不信,去问二哥好了。”

卫远方才也听母亲和二弟说起这事,都夸是懂事了。

他道:“我还记得你从前说女子里最不喜欢端庄的,觉得无趣得很,不能陪你玩,还要?反过来管束你。倒不曾想到头来也还是喜欢了,真应了那个词,言不由?衷。”

卫陵笑笑,“那时又?哪里能料想到后头的事,再说了,我现今觉得这样挺好。”

且说聊行过段路,将近卫远的院子时,卫陵止步,看向他,郑重道:“还要?请大哥不要?将我与她的事说出去。”

卫远道:“晓得,你先?不说,我赶在前头做什?么。”

他又?凝眉,“只是到时你可要?想好,爹那里怕是……”

话未尽,意已到。

“我知道。”

“你要?是真心待人家,要?我能帮得上忙,你尽管说。”

卫陵回到破空苑,和往常一样点灯。

火光青荧,浮照低垂的脸。

狠摁额角,他的头疼在见到父亲与长?兄那刻起,再次发作,暗里吃了好些药缓解,不让人看出他的不对?,如今打开瓷瓶,却是一粒药都没有了。

他看向春月庭的方向。

今晚想必她会再想起那些事,也不会好睡。

他收起瓶子,在一阵阵的燎烧刺痛里,将那些想过无数次的谋算又?过一遍。

他现在还不能有所?动作,时机不到,至少要?等?到明年十月底,狄羌内部政权交接完成,北疆再陷战事时。

更不能将与曦珠的事说出。

这些日再多?与她的亲近,只是为了让她信任他,放心地将负压在她心上的事,转移至他身上。

他没有忘记要?留有余地,倘若最后卫家重蹈覆辙,他也要?让她全身而退,不必卷入如同前世的暗潮漩涡。

他希望在一切未定前,她只需看着就?好。

焰火

天光昏昧, 静静地从藤纸筛入,又渗进缥碧色的纱帐。

曦珠再次惊醒,猛然?起身, 不断喘息。过了片刻,她掀开帐子?,趿踩鞋子?下床, 到窗边的榻前坐下。

冷茶入口,逐渐地压住那些繁杂复乱的画面, 她终于缓过?来。

她再次梦到了前世卫家的惨像, 大?表哥被叛军围困至死、董纯礼的一尸两命、国公病逝北疆、卫度被射杀宫墙内、卫皇后自焚冷宫、卫陵被构害战死雪谷、太子?被囚、姨母亡于流放途中、公主荣康和亲狄羌……

也梦到在峡州, 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苦役,还要担惊受怕海寇的突然?抢掠。

卫锦痴傻地哭闹,她只能整夜抱着哄睡,睁眼撑住困乏, 听卫锦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阿娘;

卫若身体自幼不好, 常常生?病,她一次又一次地叩响看管他们?的官员大?门, 低声下气地求医;

卫虞不堪劳作的崩溃大?哭,她将?那个从未遭受过?挫折的姑娘揽在怀里,安慰说都会好起来的,却?自己的双手都是燎泡,疼痛难忍,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样的日子?;

卫朝的沉默不言, 与那些穷凶极恶的海寇拼命挣得?功勋, 她给他满身的砍伤上药, 分明疼地直打颤,却?还是红着眼咬紧牙关说:“三叔母, 我会让你们?好过?起来的。”

……

好似从那日在小琼山的悬崖边,与卫陵那番话?后,和他又是时不时的信,她莫名心安下来,没有?再梦到这些。但今晚见到国公和大?表哥,又想起了。

她坐在半明半暗里,将?脸上的汗水擦净,而后抬眼,在更漏的滴答声里,望着正渐渐明亮的窗,等待晨曦的到来。

翌日是除夕,满京到处是热闹的欢声,一大?早,就听到远处坊市的噼啪炮竹声。

公府的下人正在门前涂抹糨糊,张贴春联,又在檐下登梯高挂红灯笼。

“哎,往左边些,歪了!”

“对了,再往右边一点,好,好,就这样!”

管事?在下方?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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