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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没有了。

真的再也没有了。

这日暮时,枯骨凶妖们齐齐跪在高高堆积的骨山下,低着头,裸露在外的牙关“咔咔咔”地碰撞着,与呜咽风声搅成一片。

司危站在最高处,微微抬起手掌,万千灵火霎时如急雨落下,它们轻快跳跃着,很快就点燃了整座城。

火光冲天,烧得笼罩在此数百年的结界也裂出缝隙,枯骨凶妖们蹒跚着倒在地上,终于得到了它们梦寐以求的,再一次死亡,不必再被这暴君凌虐驱策,只有黑暗的,完全的安宁。

司危身侧也升腾着熊熊火焰,他微微闭上双眼,单掌按在心口处,脸上终于再度露出一丝笑。

阿鸾……

作者有话说:

凤怀月:别叫了,here!

千丝茧内。

皇帝靠在凤怀月的肚子上,简直抽泣哽咽了个绵绵无绝期,哭到最后,又忽然一把握住凤怀月的手,坐起来震声道:“丞相啊,不如你再随朕试一回吧,试一回将这江山重新撑起来!”

一旁站着的阿金:“?”

凤怀月原本正被他哭得心烦意乱,突然听到这一句,也是一愣,试探着问:“皇上有何计划?”

“来人,来人!”皇帝顾不上回答他,扯起嗓子叫嚷,“速速替丞相收拾出一间偏殿,他往后就不回丞相府了,只住在宫中!”

凤怀月受到惊吓,这苗头是不是不太对,你重振旗鼓,为何要我夜宿宫中,我虽然长得丑,但好歹也算一国之相,如何能做出此等以色侍君秽乱后宫之事?便立刻颇有风骨地拒绝:“微臣还是不住了吧,宿在宫外,也是能协助陛下治国的!”

但疯子皇帝却不肯听,安排完住所,又下令让内侍将窖中所藏美酒统统取出,倒入御花园的空池中,还要命后宫刚入选的那批秀女全部换上舞衣,入酒池起舞,当中有哭哭啼啼不愿意的,甚至干脆被太监抬起来丢了进去。

凤怀月与阿金越发糊涂,这算哪门子的重振江山法?我们还当你是要立刻开始上朝批奏章。

美酒四溅,美人痛哭,一旁的皇帝却在哈哈大笑,这画面实在有些离谱。虽说知道池中女子皆是妖邪,凤怀月还是觉得颇为心理不适,正欲想办法中止这莫名其妙的“重新撑起江山”之闹剧,阿金却偷偷拉住他,道:“仙师,仙师,我知道这皇帝是谁了。”

凤怀月问:“是谁?”

“在几百年前,有一个小国,名曰绯乐国。”阿金道,“最后一任国君名叫赵贺,一生酷爱诗词美酒,只活了十八年,在国破之后,他便手捧诗集将自己溺死在了酒缸里。而赵贺的父皇,更是荒淫,最爱观赏美人在酒池中赤身裸体起舞,还取名美人池。”

阿金说完之后,又补充,不过也有可能不是,因为绯乐国处于南境,是不可能有大军驻扎在西北荒漠中的。

凤怀月却道:“那倒也未必。你再想想,在那对父子身边,可有我这么一位古怪的胖丞相?”

阿金答:“没什么印象。”关于绯乐国的幻术戏,主要看点在美人起舞与赵贺殉国,其余人物皆为背景,除了演内侍的,就只剩下一个官员,时不时手捧长卷出来,歌颂两句君王圣明,再说一些类似“以智治国,国之贼”之类的晦涩话。

“如此。”凤怀月道:“那就难怪。”

阿金还没来得及问是哪里“难怪”,皇帝已经在招手叫:“爱卿,爱卿,你过来。”

待凤怀月过去之后,他又喜不自胜道:“爱卿以为这美人池比起父皇当时所建如何?”

凤怀月答:“一样好。”

皇帝又问:“除了这美人池,爱卿可还想要别的?”

凤怀月道:“皇上就不能想个办法,干脆杀了她吗?”

皇帝的笑容僵在脸上,缓缓扭头看向他:“爱卿在说什么?”

凤怀月面色如常道:“不是吗?只要有她在一日,陛下的治国之策就无法被完全推行。”

这话一出,皇帝果然再度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他说:“对,对,朕是想当一个好皇帝的,可上一世有那些老臣从中作梗,他们强迫朕玩弄权术,以肮脏下作的智谋诡计来管辖四境,他们根本就不懂,难道朕一心钻研诗词歌赋,坦坦荡荡,就没法治理天下了吗?”

凤怀月揽过他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只钻研诗词歌赋,确实没法治理天下,但现在你也不必再懂这个道理了。

他扶着皇帝回到御书房休息,好让对方先冷静下来。阿金跟在后头,听得抓心挠肝又一头雾水,什么叫杀了她,杀了谁?这一重幻境中最大的妖邪,难道不就是这个神神叨叨的疯皇帝吗?

凤怀月道:“杀了将军夫人。”

阿金吃惊:“啊?”

此时皇帝已经在御书房内的玉榻歇下,内侍也在房中伺候,院里只有凤怀月与阿金两人。

阿金急忙问:“为何要杀了将军夫人?”

凤怀月道:“因为并非皇帝操控她,而是她在操控皇帝,她才是这个千丝茧内的大妖。”

阿金干咽了一口,悄声问:“仙师是如何发现的?”

凤怀月道:“线索其实很明显,明显得甚至被我们视而不见。从沙漠到王城这一段路,所经过的城池全部饿殍遍野民不聊生,试问倘若这重幻境当真是由皇帝主宰,那他为什么要构建出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糟心国?”

昏君只是不会治国,不是不想治国,若一切都能由自己轻松操控,那谁不想制造出一个千秋盛世?

阿金恍然:“原来……我们来时怎么没想到?”

凤怀月道:“因为来时你我皆受了将军夫人那段话的影响。”

皇帝昏庸,贪图享乐,陷害忠良,百姓苦不堪言,她是这么说的,所以两人沿途看到符合描述的情景,也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对,毕竟昏君统治下的国,理应如此。

阿金又问:“可她既是大妖,怎么要把自己和丈夫禁锢在那片荒凉的大漠中?”

凤怀月答:“世间入魔者,心头多有执念,她并不是不想离开,而是离不开,皇帝没法禁锢她,但她可以禁锢自己。我猜在上一世,她的丈夫的确因为当朝皇帝的旨意,死在了沙场上。”

女子心有不甘,带着冲天怨气自尽,化为厉鬼后找寻千里,不仅刨出了丈夫尸骨,还顺道刨出了五百具被埋葬在同一片大漠中的,战死于不同时期的将士残骸。这也就解释了阿金先前提出的疑问——为何那五百残兵会衣着各异,发型各异,有人肉身新鲜,有人却已经风化为半具枯骨。

一个怨气厉鬼,带着横死沙场的五百尸骨游荡世间,此等规模自然不会被修士放过,故而这群妖邪先是被合力镇于高塔之下,后镇妖塔遭枯骨凶妖摧毁,他们又被关进了千丝茧中。

阿金继续问:“那皇帝呢?”

凤怀月道:“我方才问了,他是被强行绑架的。”

女子在丈夫死后,最恨的自然就是皇帝,但她并不能靠近那些薨后被郑重安葬于陵寝中,有龙脉相护的帝王魂魄,只能绑像赵贺这样的,年幼,软弱,无能,死无葬身之地的孤魂。

凤怀月道:“即便赵贺是被她所绑,但在她的那份执念里,天子依旧是要比自己更高贵的。”

所以在初时,女子只是含泪泣血地质问,质问赵贺为何要下令斩杀自己的丈夫,时不时又跪地哀求,完全不顾这个被抓来的皇帝与她其实八竿子打不着任何关系。而在进到千丝茧后,女子的执念也蔓延到整片幻境,最终缔造出了这个帝王昏庸,将军受困,天下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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