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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那一天,月川谷里备下的所有奖品,都被心情不错的瞻明仙主大手笔地发了出去。

酒醒后的凤怀月抄起厚厚一叠灯谜仔细检查,看一张,上头答案是错的,看十张,还是有八张错。众人当初决定由司危来负责花灯节的奖品发放,就是因为他不喜饮酒又长了一张凶脸,看起来公正万分,结果呢?

于是气冲冲跑去金蝉城告状。

余回看着他巴拉巴拉的嘴,不可避免地想起当日场景,欲言又止,止后还要被凤怀月拉往六合山讨公道,司危倒是脾气很好地点头,差弟子将凤怀月带去了自己的珍宝库,随便挑。

那是他在过往的千千万万日中,度过最好的一个花灯会。

而现在,相同的场景却被搬到了这煞气浓厚的千丝茧内。

因为这回船上没有新人,所以红灯笼并未被收起,船只缓缓驶入,司危问:“方才你是怎么通过的?”

凭脸。凤怀月摸了一把鼻子,敷衍道:“方才我猜对了。”

司危随手扯下一张丢给他:“那就继续猜。”

凤怀月:“……”

这张灯谜其实不难,很简单,念念不忘心却碎,谜底就是一个“今”字。他取过空中悬着的笔,写出的却是一个龙飞凤舞的“离”!

司危皱眉:“你是怎么猜出这个字的?”

凤怀月有理有据:“心既已碎,哪怕是夫妻,最好也还是赶紧离。”

这胡编乱造的答案一被递回,意料之中换来尖锐的嘲笑,整片灯阵都在左右摇晃着,那些“草丛”也露出森森的牙,原来竟是一群野猴子。但凤怀月要的就是这份乱,因为现在船上的两个人都不像当年的自己,既不能当新人,也不能当贵客,那即便是猜对了谜题,接下来怕也一样难以渡河,肯定还会有别的阻拦,倒不如彻底答错,引对方主动攻击,反正眼下有司危在,不用白不用。

野猴子们扯着银绳,在空中交织成一张锋利大网,银铃叮叮地兜了下来。

司危在船底重重一磕剑鞘,长剑霎时如黑龙呼啸而出,盘旋绞住了那张网!野猴子们尖叫连绵,身体被切割成十七八块,血雾噼里啪啦像雨滴般砸落,将拢住大船的结界染成猩红。

悬崖上的怪声尖锐地大叫:“黑衣煞神,黑衣煞神,他来抢新——”

声音戛然而止,也不知是不是被长剑斩了脑袋。

水妖们满身狼狈地淌过血河,将船只哆哆嗦嗦地推向不远处的岸边。

“贵客到——”

喜婆大声喊。

经历过方才那场血雨,凤怀月对司危的残暴再度有了新认识,但这份残暴在千丝茧内,却又实在可靠。反正对方既然在刚见面时没杀自己,就说明不想让自己死,或者说至少不想让自己死在千丝茧内,那么在接下来的路途里,这条大腿千万要抱好。

他跟在司危身后下了船。

喜婆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转,不懂这样两副面孔,怎么会被对岸放过来。但还没等她开口,司危已经坐上了无顶红轿,轿夫不满地转过身,道:“红轿是给新人坐的!”

司危视线落在凤怀月胸口:“出来,干活。”

小白涌动两下,坚决不肯出来。凤怀月也后退两步,伸手捂住灵焰,干什么活,它才多大点,糖吃多了都要不消化。

轿夫还在叫嚷:“你下来!”

司危挥手一扫,手里已经握了一张新鲜的脸皮。轿夫同他在双喜村的同僚一般满脸血地惨叫出声,岸边准备接亲的其余人也被这血腥变故惊呆在了当场,司危将手里的脸一扔,问:“自己动手,还是本座直接替你们拧了脑袋?”

凤怀月:“……”

司危的视线落在喜婆身上:“你先来。”

半晌,那名喜婆哆哆嗦嗦地伸出手,硬生生撕下了自己的脸。

凤怀月转头闭上眼睛。

身边惨叫声一片,地上落着的脸皮也越来越多,到最后,人人都顶着一个鲜血淋漓的脑袋,呜呜咽咽地哭着,司危却道:“顺眼多了,以后别再让本座看到这种脏东西。”

凤怀月直到钻进轿子还在想,我的脸怎么就是脏东西了,你这人到底是什么阴间品味?

这支哭哭啼啼,极端诡异的迎亲队伍,最终停在了一处山脚下。

“下山迎客——”

轿子摇摇晃晃继续往高处走, 凤怀月掀开轿帘往外看,就见喜庆的红色桌椅已经摆了满山,每一桌旁皆围坐有不少宾客,他们各个都是衣着华美, 自然, 也各个都顶着一张与自己相似的脸。

看到有新客来,宾客们原本都是喜笑颜开的, 纷纷推开椅子起身相迎, 走近后却又被鲜血淋漓的轿夫们惊得瞪大了眼睛, 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的脸呢?”

轿夫们不敢回答,只是一味地哭, 他们哭着将轿子抬到最后一张空桌旁,这里显然就是备给新客的酒席。凤怀月挑了个空位坐下,按常理来说,现在宾客既然到了, 那么接下来应当就是一对新人拜堂成亲, 可左等右等,却一直没有动静。

凤怀月其实颇为好奇, 好奇这一重世界的大妖会如何安排这场婚礼。他又看了眼司危, 就见对方视线正扫过下方绵延的山野与红桌,依旧是一副心情极度欠佳的大爷姿态, 像是下一刻就又要去凶神恶煞地撕人脸皮。

一时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反派。

凤怀月等得无聊,坐得腰疼, 还很昏昏欲睡, 最后不得不拉住一个路过的大娘打听:“喜宴何时才能开始?”

“这, 一时片刻的, 怕是开不了了。”大娘面有难色, 压低声音道,“新人还没到,凤公子他还没有逃出来。”

逃?凤怀月不解:“从哪里逃?”

大娘答:“从月川谷逃。”

凤怀月又问:“谁囚禁了他?”

大娘四下看看,声音压得越发低,几乎只剩下了一点点气调:“瞻明仙主。”

凤怀月:“……”

怎么连在千丝茧里都要囚禁我?

大娘又道:“只可怜凤公子,几次三番想逃,却都被捉了回去,现今还不知正在遭受何种折磨,唉,也是可怜,可怜呐。”

“那假如凤公子一直逃不出来呢?”凤怀月继续问,“这场喜宴就一直等着吗?”

“对啊,那不然还能怎么样?”大娘奇怪地看了眼他,像是十分不理解这个问题,“新人未到,喜宴自然就得等着,主人已经等了几百年,他都不急,你们这才来了多久?等,等着,总有一天能等到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念念叨叨地离开。凤怀月虽然极度不想同司危说话,但谁让眼下只有这一条粗腿可靠,便还是问:“倘若那位凤公子一直没有逃出来,那这一重幻境的主人,难道就要将宾客日复一日地晾在此处吗?”

司危答:“对于窝囊废来说,他们唯一擅长的事情确实就是等。”

一天等不到就等一月,一月等不到就等一年,或者十年、百年、千年,凤怀月问隔壁桌的客人,你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多久?对方仔细算了算,回答道,总有七八万天,接着说的话也与方才那大娘一样,新人被囚,如何开宴?他又道,除非,除非……

“除非能有人救出新人?”

“对,对!”那人的眼睛亮了起来,一把捏住凤怀月的手,激动道,“贵客可有办法救出凤公子?他眼下就被关在月川谷中,等他来了,这场喜宴立刻就能开始!”

凤怀月看向司危。眼下似乎也只有先去救人,因为倘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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