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
郁岸拽拽她裙摆一角小声提醒:“姐,他不是死的吗。”
匿兰:“。”
船夫虽然被揪着胸前的白布,但右手仍能活动,碰了碰船篙,水面竟涌动起一阵波浪,小船东摇西晃,匿兰一个没站稳,跌坐回原位。
随着船夫的召唤,那些长满灰黑色发丝的球状物体竟开始移动,朝小船所在的位置行走汇聚过来。
惯性使它们向上翻倒,露出一张张被水泡发的惨白面孔,泡白的人头从水下熙熙攘攘移动靠近,密密麻麻。
上百具尸体直立在水下,发丝飘荡,身上均穿戴旅行者的服饰,被水长时间浸泡已经失去原状,口袋里却鼓鼓囊囊的,装满了鹅卵石。
这水没什么浮力才对,行人坠落溺毙理应平躺到河床下,为什么能站起来?
郁岸扶着船沿努力向水下探视,但黑黢黢一片辨认不清。
匿兰见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不敢搭在船沿上,触电般缩回怀里:“水鬼?”
船夫敢开口要钱,总会掌握些独到的本事,操控水鬼围攻威胁乘客是他惯用的招数,小船晃得越发厉害,一旦倾倒落水,只消片刻就会沉入水底,成为这片水鬼大军中的一员。
郁岸想了想,掏出二百分币,默默扔进果壳小钵里。
匿兰恨恨埋怨:“你还真给,你是这么忍气吞声的人啊。”
郁岸勾开匿兰荷官套裙的口袋,里面竟不知不觉被填了一把鹅卵石。
“水下的尸体各个兜里都被塞满了鹅卵石。”郁岸悄悄用脚尖扫开船内铺的一层沥水鹅卵石示意她看,“用来压沉的,好让人快速坠下去。”
看来是刚刚趁争执之际塞进去的,刚刚如果匿兰真对他动手,船夫就会想方设法让匿兰坠船溺毙,这毫无浮力阻力的消沉之水根本不容人挣扎。
船夫捡起果壳里的纸币,塞进自己腰间的白布缝隙中,安静回到原位继续撑船。
等船夫站远了些,郁岸用手肘轻碰匿兰,凑到耳边悄声问:“你刚刚提起他来,感觉真是死人吗?”
匿兰一怔,回忆回忆手感:“重量……挺实在的。但我也没拎过死人哪,死人什么手感的?”
“他有没有向后挣扎的力道?”
“……有。但是斜塔的死人就是可以活动吧,午夜商人也能走来走去的。”
“斜塔一贯的作风是一分钱一分货,不便宜但也不会坑人,中途加价这种事有点破坏我对斜塔的印象,斜塔主人能把生意做大到现在的地步,总不会凭借坑蒙拐骗的手段。”
“你觉得他是活人假扮的?可他好臭,尸臭味。”匿兰说着,鬼鬼祟祟偷瞄船夫的脸,“怎么验证。万一激怒他,给咱俩掀水里可有点麻烦。昭组长他们呢?分明是故意分开载我们。”
“有办法。”郁岸从绅士内兜里掏了掏,取出储核分析器里的幻室核-画中取物,破解幻室美容院后得到的一级银色幻室核,可以从平面图像中取出实体,但只能从完整图像中取出一比一大小的实体,且不可取出活物。
如果取不出来,那就说明画上的东西活着。
匿兰把给船夫拍的照片递给詹姆斯,詹姆斯和萨兰卡接到照片,跑到某个游戏的画室场景里,戴上画家帽认真作画。
其实只是按照片上得到的色彩信息排布像素而已,相当于打印。
没一会儿,詹姆斯从屏幕里递出一幅画纸,打印了裹尸布船夫的全身图。
郁岸戴上画中取物核,挽起衣袖,手指向画中一探。
纸被指尖戳个窟窿。
匿兰扬起眉梢轻声出气:“真是活人?准吗?”
“可能吧,我之前也没试过,也许不准。”郁岸卷起画像揣进绅士内兜,摘下画中取物核收起来。
“绑了他?”匿兰悄不作声比划几个手势,指指船篙,“但你会划这船吗?他划船的方式和我们常见的不一样。”
“算了,破财消灾,二百分币而已。斜塔给三倍冥币呢,没必要浪费时间,不划算。”
他们窃窃私语讨论到一半,小船再一次停歇。
船夫面向二人站立,对他们竖起两根手指。
这一次,要他们身上所有的钱财。
郁岸冷冷凝望他:“我确实没钱。”
船夫僵硬抬起右手,指指郁岸的魔术师礼装,又指向匿兰的无限续航电池和拍立得。
郁岸和匿兰都没出声,匿兰轻搓小指断指处的银核,浓黑茂密的睫毛半垂,慢慢向上抬,骰子耳坠在她英气明艳的脸庞边映出光点。她审视的视线落到船夫脸上,郁岸也同时抬脸盯视对方。
这两人其实气质很相像,都没什么耐心,如果短时间内被频繁冒犯就会自动触发阴狠的一面,区别仅在于郁岸雷区更多更密集,随便落脚都有可能踩中激怒他的那根红线。
郁岸对着空气发了下呆,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然后问船夫:“你一天能拉几趟?”
白布船夫竖起三根手指。三趟。
郁岸若有所思:“我们是第三趟?”
船夫点头。
“哦……”郁岸摸摸下巴,咬着指甲说,“要钱没有,要命不给。”
船夫被戏弄一番,站在船尾居高临下怒视二人,忽然挥动船篙,水底平静下来的死尸又受到召唤开始行走,朝小船迅速聚拢。
郁岸嗖地站起来,一把抓住船夫的篙,但白布船夫抵抗的力量出奇大,转身用肩膀撞开郁岸,双脚用力踩在小船一边,船体迅速倾斜,郁岸重心过高无法保持平衡,船夫反手一篙狠狠杵在郁岸肚子上,直接把郁岸捅翻下船,身体重重摔入水中。
匿兰惊叫着伸出手臂去抓,探出大半个身子抓住郁岸的手,但隐约感到手被郁岸推了一把,然后双方错滑开来,郁岸毫无挣扎之力,直接沉入水面之下,卷入泡腐的尸潮中。
匿兰立即回头狠戾瞪视船夫,船夫仍伸出两根手指,要求她交出财物。
先除掉郁岸,只留下一位弱女子任人宰割,合理的判断。
匿兰握住手腕轻微活动两下,指节嘣嘣脆响,一拳重击在白布船夫胃部,她的拳速和力道都出人意料,船夫被打得弓起后背,裹尸布缝隙中挤出一声闷哼。
但船夫毕竟见惯了大风大浪,也不是没遇到过棘手的乘客,脚踩船沿令小船飘摇晃荡起来,让匿兰只能降低重心,无法出拳抬腿。
然而匿兰眸光一闪,一手抓住船夫的脖颈,长腿向上架到他肩头,另一条腿也灵活地卷缠上去,身体像一条柔韧的绳索,双腿锁住船夫的脑袋一拧。
可船夫也有两下子,往她拧身的同方向摆头,船篙重重顶住匿兰的腰,逼她不得不松开腿锁,船篙顶端从匿兰腰后剐出一道血痕,匿兰松开手脚后稳稳翻落在船上,船身被震得下坠,她压低身子单膝蹲下稳住平衡。
船夫扭扭脖颈缓解疼痛,俯视匿兰,即使蒙着白布也能猜测到他此时鄙夷的神态。
匿兰轻哼,对他扬扬下巴。
电光石火过招之间,船夫竟没意识到被匿兰引导着与她换了个方向,他的位置靠近无遮挡的边缘,而匿兰的手机就扔在船夫身后。
萨兰卡的双手探出屏幕,瞬间抓住船夫的脚踝,船夫感到有人从背后贴近,回头竟贴上一张金发少年笑眯眯的脸。
詹姆斯仿佛幽灵黏在他背后,笑容里藏满利刃尖针:“看看你干了什么啊,死者。”
船夫想不通为什么这条船上突然多了这么多人。脚被固定住不能动,上半身被詹姆斯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