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间可还差将近一年,她恐怕没那么快去到盛京了。
况且…她其实并不想太快回盛京。
在得知闻秀兰的遭遇后,她对自己心中升起的快意不难察觉,也并不感到羞愧。
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痛的前提是,不要频繁遇到曾经加害于你的人。
否则那些记忆,总会跟着他们的到来,像梦魇一样,让她在域中重复痛苦。
不会有人喜欢频繁扯开自己的伤口,一遍又一遍。
也并非不愿面对,只是…间隔得久一点,让她有时间喘息。
闻秀兰被岳刺吏府的人送回了家。
自己的女儿虽未如愿成为侯府世子妾室,却意外成了刺吏府的长媳,徐氏欣喜若狂,女儿嫁过去可就是冢妇,不比给侯府作妾室差,这岳大郎君的地位可比勉强认回岳姓的私生子岳传松要稳固和高贵得多。
将将养好伤,闻秀兰便被刺吏府以极其仓促敷衍的仪式娶了入府;而岳传松也在几日后祭了祖庙,正式被记入族谱。
陶知影带着秋照给陶知林送去了已剪裁好的成衣后,便乘船回了江陵。
谢颐早已养好了伤,并在家人的鼎力支持下,郑重求娶陶知影。
陶知影委婉拒绝。只是死里逃生过的谢颐却似经历过一番大彻大悟似的,对陶知影的拒绝置若罔闻,只坚持自己的求娶心毫不动摇。
陶知影无奈,只得找借口躲避谢颐。
想起上世时北地曲江城中的官窑将于年末时,因守夜工匠失责而被窑火烧至塌毁,届时曲江官窑存世的瓷器均将扶摇直上地升涨;陶知影便定了主意,要北去收购几批瓷器。
陶孟扶身子已大好。
许是陶知影于三月间的一席话打动了他,许是一双侄儿女令他倍感欣慰,这位曾经的白衣公卿渐渐恢复了年轻时的风趣与精力,褪去疏狂与不羁,揭下悔困与封闭,迎来经世的淡定与从容。
他不仅极力支持陶知影北去收购瓷器,还鼓励她沿途多地游旅,尽情领略大齐的美好河山。
而他自己,不仅开始与昔日的门生故吏复通书信,也终于亲去了予安院执教。
予安院既冠了三皇子的名,又经大肆宣扬,已是人尽皆知的院落,院门挂上了嘉宪帝亲书的牌匾;常有善心者送来时令水果、衣物,甚至书籍。
朝廷甚至直接根据予安院的形制与方式在多地修建类似的院落,并将其取名慈幼局。
慈幼局既属朝廷建办,其收育的范围更广,除失怙失恃的小乞儿外,还收育弃婴,并置乳母喂养;民间无子女的夫妻亦可请求自院内收养儿女。嘉宪帝诏曰:朕尝令天下诸城置慈幼局…必使道路无啼饥之童。
一时赢得大齐臣民交口称赞。
在伯父的支持下,陶知影带着秋照一路自南向北,自仲夏到霜降,她在外游历了小半年。
因着这个原因,她与秦婉姜的信也时断时续。书信往来间,果然验证了她的猜测,秦婉姜喜欢上了三皇子。
她在最近一封给陶知影的信中含愁问她:花期短暂,如何取舍?
陶知影猜想,她应是知晓与肖培之的婚约之事了。
陶知影暗自思索着,想世人朝男暮女,日禽夜兽,皆甘之如饴。而佛法笃信因果,不立一法,不舍一法。当你作出了选择,另一个选择所造成的因果便都与你无关。不取不见不立,便不会因为取见立而造成的舍。因取而舍,圆满无望。
她想起上一世秦婉姜自锁于安平伯府后院中的清寂孤寮,又忆起自己曾经历过的短暂一生。于回信中写道:“花期既短,吾宁孑然;于世独香,强于后院枯放”。
不同于南方的淡雅细腻,雄浑壮伟的北地厚重沉稳。就连园林,都另具一种不同于南方的刚健之美;用于园林中的青石浑厚凝重,气度幽燕沉雄。而北地温低雪早,冬雪来时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白棉过后冰雪树挂,遍身银装,万物沉寂。
秋照本就是北地人,身子骨还带着对北地的温度记忆;而陶知影就惨了,早早的就穿起了夹袄,披上了大氅。
即便如此,她还是受了风寒,不得不在曲江城中小住将养。
唯一的好处便是,因为没再频繁挪地方,她收到了好几封书信。
陶孟扶在予安院掌教后,江陵城总有人家慕名携子上门,盼求陶孟扶收为弟子。且他已收到上世为他奔走的旧僚来信,想来这世朝廷的复官文书会如期而至。
让她头痛的痴情谢颐,除了告诉她,自己如何安置好了她捎回去的瓷器外,还很明确地告诉她,自己仍然会等着她回江陵。
而陶知林在平阳武学越发精进,都头甚至断言他有望夺得下届武状元。而舅母闻氏的头疾也已大好,为此,向宽还特意硬着头皮去了武学邀陶知林参与家宴,平素也总会在闻氏的授意下给他捎些吃食与衣物。
秦婉姜也来了一封信。
她向安平伯府推说自觉德才不济,难堪为伯府之妇,又因曾落于楼馆之所,实在不愿污了世子名讳,故而与肖培之退了婚。再以身岁已长却未曾侍奉双亲为由,向官家自请为女冠,效仿祖母令福公主,去了涌金的清泰观,余生要摄生养性,一心奉道,为双亲祈福。
发信之日,她已辞别双亲,出发去了涌金城。
陶知影没料到秦婉姜竟然如此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