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徐知凛看眼江廷:“有事?”
江廷摇头:“没事,工作压力大受了点委屈,我在开导。”
徐知凛皱眉。
这事江廷也不好拿主意,只能往旁边一退,看着袁妙:“你想想吧,要不要说。”
袁妙眼角还红着,欲言又止。
徐知凛想起江宝琪的话:“联系不到她?”
问到具体,袁妙又有点忍不住了:“晶晶她爸爸住院了,这回好像挺不过去……”
徐知凛一怔:“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早说?”
“她也是回去才知道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照顾,我说要过去陪她,她就让我看着店里,问她就说没事没事……可要真没事她肯定早就回来了,怎么会拖到现在……”袁妙有点哽咽。
江廷找了盒纸递过去,也很不理解:“嘴也是够紧的,其实多个人打商量没什么不好,她一个女的,照顾人多费劲。”
袁妙吸了吸鼻子:“这都好久了,我也不知道她那边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老是不回信息,电话也不经常接,我真的怕她……”
怕她出事。
徐知凛站立着,万吨情绪积压于胸。
沈习安,是她在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作者有话说:
希望一天能有48小时
别怕
【chapter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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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 徐知凛回趟家,在罗婶那里拿到沈习安号码,很快订下最近一趟航班。
之前的签证刚好派上用场,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后, 他到了德国。
德国的春天, 气温多变。
天气阴阴的, 雨要下不下。
因为几个电话都打不通,徐知凛在机场逗留很久,辗转联系,最后找到这边私保的经纪人, 才得到医院地址。
搭车到达医院, 天已经又擦黑了。
进入住院部,七楼的走廊, 正好看见沈含晶。
她在护士站填什么东西,比照着手机里的信息, 一边看一边填。
室内是有暖气的,她穿不算多,套了件毛衣加牛仔裤,一看就是方便行动的装扮。
还有头发, 全被夹子抓在脑后,不长不短的有几缕,顽固地垂在额头前面。
表填一半, 她伸手绕了下, 同时侧头。
视线相交之时,徐知凛掌心犯潮。
他咽了咽嗓子, 走过去问:“安叔呢?”
沈含晶看着他, 眼也不眨。
过半分多钟, 才答了句:“在加护间。”
加护间在楼上,最安静的那一层。
两人从楼梯走,楼道间窗户没关,可能觉得冷,沈含晶抱着手臂搓了搓,低着头,一言不发。
徐知凛往前跨一步,抓住她手腕,小力往后带。
她先是挣扎了下,但很快又听到一记小声的哽塞,接着那双手穿过他,人也在他怀里发起抖来。
她在哭,低声且压抑的,哭到口齿不清。
头回看她哭成这样,徐知凛的情绪更加被提起来,低哑着声音安慰:“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沈含晶摇头:“不是太好,情况不是太好……”她手都在颤:“我有错,都是我的错,爸爸身体不好,我不该回国的,我应该留在这里照顾他……”
在面对亲人的病痛时,所有情绪都会被成倍放大,尤其是自责。
难以想象,这些日子她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徐知凛抱紧她,手一遍一遍抚着后背:“没事的,别担心,我们先看看什么情况,别怕,别怕。”
沈含晶怎么会不怕,她怕死了,毕竟沈习安病情真的很严重。
海绵状血管瘤,长在脑室的,从去年开始头晕头痛,现在已经有过一回脑出血,这段时间,人一直在神外的加护病房出出进进。
因为位置接近脑垂体,手术又难度太大,如果动手术,可能半身不遂,或者手术台直接下不来。
“这边医生说如果能醒,就怕也要偏瘫,或者……失语。”探视区,沈含晶目不转睛看着里面。
感受到情绪紊乱,徐知凛抓着她的手,想很久:“我们再联系看看。”
他在这边确实不熟,只能不停打电话,发动国内关系网,让人帮忙找找合适的医疗渠道。
时间上是有点紧的,毕竟病人多在里面待一天,就多受一天的罪。
好在来的第三天,终于联系到了手术资源。
汉诺威的医院,一位神经外科的知名专家,手头有不少疑难脑瘤切除的成功案例,可以过去咨询看看。
得知消息的当天,徐知凛和沈含晶把片子和所有记录带过去面诊。
等一上午,终于在下手术的间隙得到了面诊时间,并于忐忑之中确定手术指征,也初步取得主刀的排期表。
医院出来,都松了口气。
徐知凛还在打电话,沈含晶到旁边买了两个汉堡,等他打完,递过去一个。
徐知凛咬一口,看了看。
“是不是很难吃?”沈含晶问。
“还好。”徐知凛吃完,又咬了一口。
沈含晶笑笑,德国人的东西,其实很不好吃。
又干又硬,又酸又咸,这边天气也是,阴多晴少,一春一冬的,太阳都特别难见。
坐在路边长凳,两个人沉默地吃完这餐饭,再又赶回原来的医院。
恰好护士通知,说沈习安醒了,而且情况现在看还好,没有出现偏瘫的症状。
换上隔离衣,他们进到病房里面。
看沈含晶有点走不动路,徐知凛把手放她后腰,低声鼓励:“去吧,慢点说。”
转院治疗的事情,他们需要跟沈习安说明一下,也要征求他的意见。
毕竟专家手里成功案例再多,一上手术台,谁也不敢打百分百的包票。
沈含晶走过去,在病床旁边站了站,弯腰凑近养父:“爸,能听到我说话吗?”
徐知凛站后面,看见沈习安一点一点,慢慢睁开眼。
很久没见这位长辈,他额角已经有了苍发,因为病痛人瘦不少,说话声音也很轻,很缓。
这边医疗运转很高效,护士足够尽心,护理上的一些细节也很人性化。
不少患者的床头都摆着祈愿卡,以及家庭相册。
沈习安的床头,同样放了他们父女的合照。
照片是在小房子客厅里拍的,沈含晶站在沈习安右腿旁边,脸上微微带笑,沈习安的手则放在膝盖上,两人直视镜头。
一个严肃,一个拘谨,都不太自然。
印象中,他们相处起来也是这样的,不苟言笑的父亲,安静话少的女儿,很少看到特别亲近的时候。
比如现在。
一个躺在病床上,声音虚弱到旁边都听不见,一个小声说着什么,耐声耐气,小心翼翼。
但父女两个手掌交握着,是格外贴近的距离。
过一会,沈含晶直起腰,往后面看了看。
徐知凛会意,往前两步,接替她站到旁边。
“安叔。”他蹲下去。
沈习安撑着眼皮,用发虚的声音打招呼:“你来了……”
他们说话,沈含晶擦了下相框,再把新换的祈愿卡放在旁边。
很安静的空间,只有各种仪器的转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