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好像一瞬间就从天真的小姑娘变成端庄明理的大人。
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用完早膳,曲筝派人给望北书斋递了话,就带着花妈妈和绣杏朝账房走。
谢衍脚长腿长,竟在她们之前到了,管事的老冯已经把礼单摆好,点头哈腰的站在一旁。
谢衍没看礼单,面色淡漠,一副随时要走的样子。
见曲筝进来,他冲老冯示意,“把礼单拿给少夫人。”
曲筝拿到礼单,还没来得及看,账房乌泱泱涌进一大群人,大房、二房和四房的人都来了。
谢衍虽然是国公爷,却从未进过账房,他突然来查账,众人都骇了一跳,尤其是打头的谢大爷和谢二爷,一脸惊慌失措,脑门上甚至能看到细密的汗珠。
谢衍才进御史台不久,就连获陛下两道嘉奖,破格官升半级,照这样下去,登阁拜相指日可待,他的决定,谁也不敢置喙。
各怀心思的坐下后,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曲筝手上。
还好只是礼单。
曲筝看完手中的单子,温声问方佩凤,“礼单里很多金银器件,只看名字不知其物,可否麻烦二嫂带我去见见实物?”
方佩凤的脸白了一瞬,看了眼谢二爷,才道,“成亲那日收礼太多,府里人手不够,如今都堆在库房,还未清拣,弟妹不妨过些时日再看。”
曲筝想了想道,“既然二嫂这边忙不过来,吴常他们正好闲着,不如我带着他们来帮忙?”
闻言谢二爷耳尖发烧,他原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吴常他们几个当健仆卖掉,谁知卖后第二日就见他们去了听雪堂,原来曲筝又把他们从人牙子手中买走了。
他心中一直惶惶,不知这是巧合还是她有意为之。
过了这么久见她一直没提此事,这才稍稍安心。
如今听到吴常的名字,免不得又是心惊肉跳。
方佩凤以为吴常还是公爹的人,刚要答应,却听谢大爷先开了口,“侄媳妇此举,难道是不相信我们大房和二房管账?”
曲筝微微一笑,“大伯误会了,我前面已经说了,只是想了解京城的人情礼节而已。”
谢大爷威严道,“想了解人情礼节途径多得很,何必非要跑到账房来?”
他这话说的很重,绣杏忍不住缩了缩脑袋,暗暗为自家姑娘捏一把汗,就连谢衍也忍不住把目光转了过来。
曲筝脸上没有一点异色,沉着冷静的样子完全不像进门不到半月的新媳,“大伯息怒,我只是觉得这是最简单直观的方式,您说是不是?”
谢大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愿再开口。
谢二爷见大哥不吭声,急声逼问,“看来侄媳妇今天是有备而来,完全不打算给你大伯留一点面子?”
两个大男人避重就轻,拿身份压人,冯妈妈忍不住了,抬脚跨到曲筝面前,高声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少夫人要看的是她和公爷婚宴的贺礼吧,在座的都是体面人,难道不知道识礼的人家,第二日就将婚宴上收到的贺礼抬到新婚夫妻的院子里,怎么到了镇国公府,少夫人想看一眼都不行?”
在场的人都垂了眼。
谢二爷脸上青一块,白一块,怒道,“你们知道成亲当天来了多少人么,客人来了难道不吃不喝?国公府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哪有闲钱支付这笔费用,我和你们说实话吧,收的贺礼都折成银子抵销婚宴了。”
冯妈妈忍不住腹诽,“那还能抵销的刚刚好,就没有一点余头?”
谢大爷面色悄悄一红,剩的余头早被他和谢二爷分了。
谢二爷嗤笑,“都说曲家富可敌国,没想到眼睛也这么小,叔伯们为你们的婚事操持小半年,剩点碎银子还追着要?”
花妈妈刚要还击,只听曲筝轻笑道,“若真是一点碎银子倒真没必要伤和气,可是这婚宴上的花费曲家早已替你们出了,哪里还需要贺礼冲抵?”
此言一出,人群中炸开了锅,谢大爷最先冲到曲筝面前,语无伦次道,“你说什么?婚宴的花费是曲家出的,银子给谁了,我们怎么都没看到?”
谢衍也疑目看她。
曲筝冷冷看向瑟瑟发抖的谢二爷,“那就要问二伯了。”
定亲之后因着谢二爷一直哭穷,曲府答应支付谢家婚宴的费用。
没想到谢二爷贪心,为了多收礼金,不仅请了半个京城的达官显贵,还动员全族人把七姑八姨,甚至乡下的亲戚都请来,桌子里三层外三层直摆进二门,就这样吃了四五波人才结束。
父亲拿到账单时,大骂,说这都够办十场像模像样的宴席了。
原本她不想追究此事,但谢老二昧了父亲那么多银子还恩将仇报,把陆秋云的事全推到父亲头上,她不能忍。
这边谢大爷红了眼睛,“二弟,这么说你贪了双份婚宴的银子?”
“不止。”文情看了一眼谢衍,忍不住出声,“定下亲事后,公爷也给了中公一笔银子,看来这笔银子也没用到婚宴上。”
老公爷和长公主去世后,三房的账就和中公分开了,这么多年三房名下虽一无所有,却从不缺钱,若不是小公爷一心仕途,凭长公主留下的人脉和他的智谋,早就富甲一方了。
成亲的事他虽没时间管,银子却没少给。
谢二爷见所有的事都败露,鹌鹑一样缩在座位上,不敢看任何人。
他逃避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人群中突然传来“啊”的一声惨叫,二夫人扑到丈夫身上,哭诉,“天杀的,你昧下这么多银子,怎么一个铜板都没花在家人身上啊?我辛辛苦苦跟了你二十年,平时连个出门的首饰都没有,那么一大笔银子啊,你都花到哪个小妖精身上了?”
人群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都在猜谢二爷是不是外面买了通房。
谢大爷才知道自己一直被二弟愚弄,他恨恨的目光突然射向方佩凤,“这些年你大伯母身体不好,一直是你管府里的账,说,除此之外,你们背着我们到底贪了府里多少银子?”
方佩凤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面白如纸,拼命摇头,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公爹的事若败露,她也难逃其咎。
谢大爷望天长叹,“家贼难防,家贼难防啊,怪不得府里欠那么多外债!”
谢家人义愤填膺,纷纷质问谢二爷把银子搬到哪了。
谢二爷咬死不说。
最后还是府里的车夫说经常送二爷去春熙路的顺亨赌坊,大家才想到他是不是染上了赌博的恶习。
事情还惊动了沈老太太,满头白发的老人,拿着拐杖连敲了谢二爷三棒,喝道,“说!把这些年贪下的账都一笔一笔交代出来。”
谢二爷哭的像个泪人,“母亲你别逼我,我是不会说的。”
“不说也简单。”谢衍从腰间解下铜符,递给文情,“去顺亨赌坊把二伯的账单取来。”
谢衍是御史,赌坊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必须随时配合他的监查。
闻言谢二爷一屁股坐在地上,软成一滩烂泥。
见事情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曲筝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观察到谢老二随时都一副极度缺钱的样子,她让吴常去查他平常都在什么地方消遣,她断定谢老二一定有个特别费钱的爱好,否则光算贪父亲的银子就够他花一辈子了,怎会缺钱。
吴常查到谢二爷每天都去顺亨赌坊。
本以为得到谢二爷在赌坊的账单要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