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节
莫尹放下书包,没有理会钟嘉明的这句废话,他回头,双眼定定地看着钟嘉明,“李修去哪了?”
钟嘉明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莫尹懒得跟他闲聊,嘴里只有李修。
“具体我也不知道,”钟嘉明说,“其实今天不是我想找你。”
莫尹又很失望,既然钟嘉明不知道李修去哪了,他就没什么想要跟钟嘉明说的了,他过去拉开宿舍门,示意钟嘉明可以走了。
钟嘉明叹了口气,过去关上了门,手按在门背后,道:“有个电话,需要你接一下。”
电话通了之后,钟嘉明说:“我现在把手机给他。”然后就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莫尹。
莫尹迟疑了一下,接过了手机。
电话那头是非常温和稳重的男声,莫尹静静地听着,全程几乎都是对面在说,等那边说完后,他轻轻地回了句“好”。
电话挂断了,莫尹把手机还给了钟嘉明。
钟嘉明没有问他们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他看了莫尹一眼,说:“李修可能有点麻烦。”
莫尹看向钟嘉明。
钟嘉明说:“我和李修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好像是闯了祸,具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爸说你能帮他,所以……”
莫尹神情淡漠地没有说话。
“你小心点你的手机,”钟嘉明说,“很有可能已经被监听了,还有最好不要试图联系李修,可能会对李修更不利。”
莫尹依旧没说话,钟嘉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拉了宿舍门,在要走之前,他最后问道:“你喜欢李修吗?”
这个问题,莫尹还是没回答。
李修不见的第六天,学校放假了,莫尹起了个大早去校门口等公交车,公交车到了,只有莫尹一个人,莫尹上车后投了两个币,往里走一直走到了后排,脚步停了一下后又往前走,到单排坐下,他抱着书包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车程好像变得特别漫长、乏味,莫尹尝试去听英语听力,耳朵里却好像萦绕着另一股旋律,还有浅浅的呼吸声。
他开始讨厌李修。
讨厌李修给他听的那些歌。
讨厌李修突然介入他的生活。
莫尹低头,额头靠在书包上假寐,昨天晚上他很困,但又睡不着,脑海里一直很难平静。
钟嘉明问他的问题反复地拷打着他。
只是问题更深入了一点。
他是喜欢李修的,但他到底是有多喜欢李修呢?如果李修不回来了,可不可以就这么继续生活下去,回到从前?
莫尹想了很久,没想明白。
公交车停下,莫尹背着包从前门下车,走到最后一个台阶时,他回头说了声“谢谢”,司机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去石院还要转乘另一辆公交车。
坐了差不多四十五分钟,莫尹下了车。
石院的话,他来过两次,第一次他来医院恳求院长接收莫学民,他会尽快把钱筹齐,第二次就是今天了。
在接待处完成了签字,莫尹由护士领着往里走,石院的条件一般,不过很安静,护士领了他到莫学民的病房前,病房门前有两个黑衣男人,看上去像是保镖,伸手问莫尹要书包,莫尹迟疑了下,把书包递给其中另一人,另一人拿着仪器扫描了莫尹全身,甚至连他的鞋底也没有放过,全部检查完毕后才对着莫尹点了点头。
莫尹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靠里的位置有一张床,窗前是两张隔着茶几的椅子,看上去有点和整个逼仄的房间格格不入,窗户高高的在顶上,有个人西装革履地背对着莫尹,仰头看着高墙。
那个人听到推门声后回头,是个相貌端正温和的中年男人,整体气质和莫尹见过的李修的父亲很像。
“你好,”对方笑容满面,非常客气地过来对着莫尹伸出手,“钟则庸。”
莫尹没跟他握手,手仍垂在身侧。
钟则庸收回手,一点也不介意莫尹的态度,微笑道:“别怕,既然来了,我们就坐下好好谈一谈。”钟则庸过去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孩子,过来坐。”
昨天在电话里,钟则庸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并且告知莫尹他身边现在一定有人正盯着他,所以他必须用这么迂回的方式联系莫尹和莫尹见面,精神病院的安保封闭,是很好的见面地点,他会提前到,莫尹只要人来就行。
至于为什么见面,钟则庸说事关李修,而且……“我知道你是个聪明坚忍的好孩子,如果你想改变自己的命运,那就一定要来。”
“事情呢,很遗憾,不过同时你也很幸运,”钟则庸倒了半杯水往莫尹那里推了推,“公安盯那个团伙也盯了有段时间了,正好抓住,时机非常巧,否则他们在那个周期回收视频传到网上之后,那就来不及了。”
“你们还都是小孩子,这种视频对你们会造成非常大的伤害和影响,真是万幸。”
钟则庸吹了吹自己杯口袅袅而出的热气,“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没有大面积地传播,但还是被一些有心人知道了,李修现在正在家里关禁闭,大人在外边忙,希望能尽量减少这件事的影响,你也别担心李修,也别怕,我们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莫尹手掌放在膝上,慢慢蜷紧,他一直一言不发,钟则庸微笑道:“你是个沉得住气的孩子,我很喜欢。”
“今天叫你来,不只是为了宽下你的心,还有,我主要是,也是受人之托……”钟则庸抿了口热茶,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和李修的关系……”他抬眸看向莫尹,“是怎样的呢?能具体说说吗?”
莫尹用对待钟嘉明的态度一致地对待钟则庸,不回应不表态。
钟则庸从西服的内口袋里拿出手机播放。
一个莫尹熟悉的声音传到了莫尹的耳朵里。
“我们是在酒吧认识的,他在酒吧里打工,我看他长得挺清秀的,又是学生,比较纯,可能好得手,就一直跟他保持着联系,后来他说他愿意跟我上床,只要我给他一万块钱,他愿意给我玩一个礼拜,我就答应了,然后我们就去酒店开房,开房以后他又不同意了,拿着刀要捅自己,我怕出人命,就让他走了,哦,对了,他问我要了五千块钱,就、就是这样了。”
录音停止。
莫尹低着头一动不动。
钟则庸看着前方的墙壁道:“孩子,其实我很欣赏你,小小年纪,有勇有谋,知道怎么想办法对付欺负自己的人,既得到自己想要的,还能够全身而退。”
杯盖“啪”的一声落在杯子上,钟则庸缓缓道:“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一个你这辈子可能来说唯一的机会,我可以帮你改头换面,永远地摆脱你患病的父亲,送你出国深造,所有的国家、学校,任你挑选,等到几年之后,没有任何人会知道你的出身过去,你将能够彻彻底底地过上新的生活,”钟则庸的声音低沉有力,有种特殊的说服力,“只要你肯把事实勇敢地说出来……”
在钟则庸说到“永远地摆脱你患病的父亲”时,莫尹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他。
钟则庸目光炯炯地盯着莫尹,“孩子,视频里,你看上去很不情愿,其实,你是不愿意的,是不是?”
离开石院之前,钟则庸问他要不要去看看爸爸,莫尹摇头拒绝了。
“你好好想一想,别怕,”钟则庸拍了拍莫尹的肩膀,“如果想好了,你可以通过嘉明来联系我。”
保镖把书包还给了莫尹,莫尹背上书包顺着走廊走出了石院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