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食闲饭 第45节
易慈又朝他比划了几下,询问他为什么,还没看完呢。她看东西本来就慢。
李均意说:“这是dulca的,要还给她。你大概看看就可以,没有必要仔细研读。”
眼神交流片刻,易慈用目光抱怨他小气,但还是无声妥协了。
“打你电话打不通,我刚好在隔壁市跟人谈事情,不放心,开车过来看看你。找到你同事,说你生病在校医院输液。”他简单解释。
她点点头,表示明白。
李均意又说:“你同事还说你昨晚淋着雨在大操场跑了30多公里。是真的吗?”
易慈:“……”谁?哪个王八蛋告诉他的?
李均意不依不饶:“跑完还哭了半天,拉都拉不走。也是真的吗?”
易慈急得赶紧把嘴里的盐水吐了,开口自辩:“他们乱说,我才没有。”
李均意轻轻叹了口气。
他问:“dulca没告诉你吗,想哭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两秒后,易慈避开了他的目光。
“……我没哭。”她死不承认,“真的。”
沉默良久,他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
可是他是最没有必要讲这句话的。
整件事情里他那么无辜,明明没做错任何事却一次次被伤害,到现在还要跟自己说抱歉。
以前还真怨过他,怪他一声不吭消失。
易慈摇摇头,勉强笑起来:“我……我不是因为你,我就是那个,我报告没写完心里难受,主任肯定要批评我了,跟你没关系。”无力的解释。
“什么报告?”
“……我的工作报告,下个月月初要交,还欠了好多没写。”
他没再说什么,低头沉默很久。
易慈也随着他静下来。
手里捏着他那颗蓝宝石袖扣,看起来贵贵的样子。
想着还给他,又觉得现在气氛不太适合讲话,就这么陪他坐了会儿。
他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静。那双好看的眼睛似乎总是雾蒙蒙的,像是含着雨和泪。
以前就很难跟他对视长久,看几秒就要避开。
经历过那么多事,他现在坐在自己面前,依旧是平和从容的样子。
好像变了一些,但变的地方看不太出来,或许他没有在自己面前表现。
她突然很想念当初给她买小金鱼的那个李均意,没有人可以跟当初的那个他相比。
如果真的有时光机她想回到那一年,回到他还没有经历那么多事的那一年。
可是他们已经长大了。
“饿了吗?”他很久以后才问。
易慈点头:“该吃了。”
他嗯一声,“带你去吃饭。”
一起走出校医院,易慈有些不自在地跟他并肩而行,只觉得穿西装的李均意好陌生。
他这打扮出现在体校里也太奇怪了,更别提他还高,这身高长相走哪儿都万分醒目,回头率百分百。
这感觉简直就是梦回高中,当时就无比抗拒在学校里跟李均意一起走,觉得和他一起被人看很不自在。后来慢慢才愿意跟他一起走了,想着他大概也希望有个人陪他上下学,一起说说话。
“我下次换衣服再过来。”他主动开口解释,“今天来得比较急,来不及换。”
他对身边人的微妙反应还是很敏感。易慈朝他摆摆手:“不用,你爱穿什么穿什么,我会努力习惯你的霸总形象的。”
李均意瞥她一眼:“你以为我愿意穿吗。”顿了下,“笑什么。”
她一边咳一边笑:“我笑是因为我生来就爱笑。”
李均意忍不住伸手弹了下她的头。
说笑两句,莫名找回点以前的感觉,她放松了些。上了车,易慈也没问他要带自己去吃什么,自己发了半天呆,终于想起什么,把手里那枚把玩得温热的袖扣递过去。
李均意本来在研究医生开给她的药,看见她把东西递过来,看了眼又收回视线,把左手送到她面前。
易慈:“做什么?”
“谁拽下来的谁扣上去。”
“我不会弄。”
“我也不会。”
“……”易慈难以置信地回看他。
李均意手就那么抬着,继续低头看药的说明书,等着她行动。
狐狸精,套路真多。易慈在心里吐槽两句,低头忍气吞声帮他戴袖扣。
不巧的是她没见过更没用过这种饰品,对其了解为零,本来手就笨,凑近对着他的袖口研究半天,简直是一头雾水。
这动作有点滑稽又莫名暧昧……越急越乱,她脑门儿起汗了都没把那鬼东西扣整齐,烦得很想把他袖子撕了。
李均意在旁边憋着笑不说话,任她折磨自己的袖口。到最后实在没忍住,偏过头去对着车窗笑,肩膀微微抖动。
易慈气急败坏地把东西砸他腿上:“笑什么笑,你怎么欺负病号啊,烦死了。”
他还是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屁。还在低烧,头昏脑涨的易慈被他笑得脸热,一个没忍住就锤了他一下,拿粤语低低地在旁边骂他。
“这样才对。”他笑够了,终于开口讲句话。
易慈瞪他一眼,对什么对,对你个头。
他说:“你就应该这样跟我讲话。”
/
白粥,上汤豌豆苗,蛋羹,马蒂蒸肉饼,一碟素卤,一碟咸杂,算是适合生病时吃的东西。
易慈没忍住跟他挑刺:“你请我吃饭,就带我吃你喜欢吃的东西?”
李均意看也不看她,认认真真烫碗筷:“你怎么生病了还想着大鱼大肉。”
“生病跟吃大鱼大肉并不冲突。”易慈碎碎念道,“我想吃脆皮肘子,烤鸭,烧鸡,叉烧,牛杂,鱼饭,啫啫煲……”
“你牙不疼吗?病好了再说,生病不要吃得太油腻。”他耐心道,“忍着。”
她愿意接受合理的监督,没再抱怨什么。
牙确实疼,小口小口吃,一顿饭都吃了好久好久,疼得没有心情开口讲话,只是时不时偷看他几眼。
她蛮仔细地观察他用手,仔细听他说的每句话。看起来很正常,左右手都用的很顺,话说得也很流利。吃饭中途他接了个电话,讲了一堆英文,语速还飞快,一点都不结巴。易慈有点无法想象他说话不流畅的场景,练了多久才能恢复成这样?当时该有多难受?她心事重重地想了好久。
“我待会儿还回深圳的分公司,明天早上要开会。”他说,“之后几个月大多会在那边工作,只要有空我就过来。”
她为他考虑:“总是来回跑好累的,有空发个消息来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就好,那么忙还总是过来做什么。”
他说:“你觉得我过来做什么。”
她哦一声:“请我吃饭?”
他顿了下,说:“嗯,请你吃饭。”
一顿饭吃完,他又要走了。
嘴上讲让他不要总是来,可回学校那一路,易慈又觉得他要走了,有点小小的伤心。可能是发烧的不良反应?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多愁善感。
她专心听了会儿车里的钢琴曲,听得有点失落,又有点想睡觉。
每次见面他的车都不一样,一样的是都很昂贵,在她的圈子里也只有不缺广告代言的顶级运动员有能力消费。显而易见,他跟自己已经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