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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他胳膊伸长,分别摁住姐弟俩的肩,“不要操心我和她之间的事,我心里有数。”

这算是回应了吧。

姐弟俩望着蔡逯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

晚间,灵愫准时出现在祝渝面前。

她又戴回面具,语气倒是软了几分:“少爷,请回家。”

祝渝躲得远远的,生怕会被生吞活剥。

他鼓起勇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灵愫一下就想明白,他是在问她的身份。

“别那么如临大敌嘛,”她弯了弯眼,“诚如你所见,我对你家表舅很感兴趣。”

怕祝渝听不懂,她强调补充:“是大人之间的‘感兴趣’。”

当着祝渝的面,她直截了当地说:“小孩,往后不要多管大人的事。”

祝渝的目光移到她手里提着的方盒上。

方盒外面裹了层白布,此刻盒里往外渗着血,把白布洇得血淋淋的。

祝渝手指紧紧扣着墙砖,身贴着墙往前走。

“那盒里装着什么?”

闻言,灵愫故意晃了晃手里的盒,把祝渝吓得猛一激灵。

“人头。”她说,“走吧少爷,赶紧回家。送完你,我还得去向东家交差。”

灵愫瞥过头,朝他笑了笑。

在她口中,一条人命无比轻贱。她的警告与杀意都藏在她那纯良无害的表皮之下,她分明是一条吐着毒液的毒蛇。

祝渝这才深刻认识到,倘若惹急她,她是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祝渝眼底的气焰彻底被她打磨没了,他决定不再多管,任由他们大人肆意造作。

他难得乖了几天,也让蔡逯偷了几日闲。

这日蔡逯回府,刚想眯眼睡会儿,就见祝湘抹着泪跑来。

“表舅,我不活了!”

祝湘趴在桌上嚎啕大哭,几个婢女连连安慰。

蔡逯一脸懵,他还没见过表侄女有这么委屈的时候。

后来听婢女解释,原来是她那相好向她表明了心意,硬是让她等着他下聘礼来提亲。

祝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谁要跟他成婚?我虽对他有意,但也没喜欢到必须成婚的地步。明明说好了只是玩玩……再说,我俩正走着,他什么都没准备,就说要娶我,这也太草率了,一点都不真诚!”

祝湘很无措,以为自己捅了个大篓子,“表舅,我该怎么办?”

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蔡逯倒是笑出声来。

“我早说那小白脸不行,你还不信。他潦草表白,连个该有的仪式都没有。即便他当真有心,也会让旁人以为他行事草率,一点都不靠谱。”

虽是这么数落,可他这做表舅的,该管还是得管。

“这事我来出面解决。”蔡逯呷酒道。

他若表白,必得高调到令全城人都知悉此事。仪式要隆重到不给对方半点拒绝的机会,要把最灿烂的鲜花送到对方手里,要用最清晰的声音,让对方听见他的真心。

这种事,不成功便成仁,所以要天气恰好,要时机成熟,要爱到牵肠挂肚,要热烈到让对方无法拒绝。

撵走祝湘,蔡逯抱着酒坛饮酒。

他心里有股惆怅,风从窗屉袭来,把这股惆怅吹得更加具体。

是反复试探却从未得到准确的答复,是不单单满足于单调的称呼,还想再往深处拓展,也是怕再向前一步,就连朋友都做不成。

蔡逯伏在书案边,酩酊大醉。

后半夜,他被冷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见手底压着一封背面朝上的信。

随后,海东青摆翅飞来,落在案几上面,仰着头,嘚瑟地跺了跺挂着空信筒的脚。

蔡逯揉着眉心思考。

看来喝醉前,他给谁写了封信,让海东青送了出去。

他写信,一向是写两份。一份递送,一份留存当信据。如今信既已送出,那么手底这封墨水刚洇出来的信,就是另一份信据了。

蔡逯心底忽然“咯噔”一下,赶紧把信翻了过来。

信上,字并不多。

先用红墨画了个夸张的爱心,中间涂满。又在红爱心底下,用黑墨写了一行工笔小楷。

“我们要不要试试?”

蔡逯的心凉了大半。

他心里闪过无数猜想,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问海东青:“你传给谁了?”

海东青在桌上走来走去,翻出一本封皮写着“西北游记”的书,爪子紧紧扣在“北”字上,仰首挺胸,很是自豪。

北……

是北郊!!!

他……他他……

他给易灵愫送了封表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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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灵愫并未亲自拆开这封信。

海东青踢开窗屉,落到她肩膀上时,她正“砰砰”剁着虾肉。

她想那信上无非是问她过得好不好,因此便叫谢平接过,让他把信上所写念给她听。

谢平擦净手,把内容不带感情地白描出来。

读完后,俩人都傻了眼。

灵愫抢过信纸,“肯定是寄错人了。”

谢平尴尬地挠挠头,“寄错貌似更可怕吧。”

临近年关,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寄错信实在正常。

谢平心里门儿清,然而看灵愫不愿声张,他索性就当无事发生。

但蔡逯却记得清晰,他是只把头缩回壳里的害羞乌龟,不上值不回府,也不敢去北郊找灵愫。一连几日,躲在私宅不敢见人。

这几日,他与灵愫没再见面。

他祈盼那封信最好是被风吹走了,或是掉进了水池里,没叫她看见。他想保持一贯游刃有余的形象,而非朝她展示一次仓促的表白。

但,他也期待收到她的回复。

可惜她一如既往得乖顺,从不主动,从不拒绝,从不表态。

以往他喜爱她的乖顺,可今下又在她的过于乖顺里琢磨出些恨意。

他们牵过手,拥抱过,甚至气息交缠,动情地吻过。

他提出要试一试,难道于她而言,给予回复就这么困难么。

只这一次,蔡逯决定敌不动,我不动。

所以在收到谢平寄来的求助信时,他并没有立即回复。

信上写,雪稍稍开化后,铺里屋顶就漏了水,滴答滴答的,把二楼淹成了水场。

谢平请他前去修屋顶,顺便把瓢和桶拿过去舀水倒水。

店铺的情况不太好,谢平与自家老板都手足无措地等他来。

看起来,他倒成了救星。

看起来,此事非他不可。

蔡逯把玩着酒盏,思想与行动作斗争。

良久,他无奈地叹了口长气。

他当然要去,就像从前每一次那样。

只不过他也有脾气,去北郊的路上故意拖延两刻,姗姗来迟。

到了铺前,只觉眼前所见似曾相识。

灵愫穿一身红,身姿高挑,拿着与她同高的竹扫把扫铺前的雪。

仿佛又回到谈生意那日,他依旧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奔赴而来,而她依旧穿得喜庆,笑容满面,朝他献殷勤。

她再次有求于他,而他依旧主导着他们的关系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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